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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故事脉络参考《三国志》、《华阳国志》、《后汉书》等相关史料。部分情节与观点为文学创作,请理性阅读。
公元263年,深秋的成都城头,霜气逼人。远处的剑阁关隘还隐约传来姜维大军死守的余音,但邓艾的奇兵却如鬼魅般越过了阴平天险,兵临绵竹。
皇宫大殿内,铜炉里的炭火早已燃尽,只剩下一片死灰。文武百官跪了一地,有的低声啜泣,有的面色如土,更多的则是眼神闪烁,在心中盘算着各自的退路。大殿正中的龙椅上,坐着一个微胖的中年人,他的鬓角已见斑白,那双在后世戏文中被称为“痴傻”的眼睛,此刻却深邃得如同古井,看不出半分波澜。
“陛下,邓艾大军距成都不足百里,诸葛瞻将军战死,我军主力远在剑阁,远水难救近火啊!”
“陛下,南逃吧!去南中七郡,依托蛮荒之地,或许还能苟延残喘。”
“陛下,不如投吴……”
那中年皇帝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这满朝文武,最终落在殿外那棵枯黄的老槐树上。他想起了四十年前,那个在长坂坡被父亲狠狠摔在地上的婴儿;想起了三十年前,那个在相父羽翼下战战兢兢的少年。
“够了。”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朕,不想再让百姓流血了。”
01
公元223年,注定是一个充满悲剧色彩的年份。夷陵的大火不仅烧光了蜀汉的精锐,也烧尽了那个草鞋皇叔最后的元气。白帝城的托孤,在后世被传为千古佳话,但对于当时只有十七岁的刘禅来说,那是一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大山。
那一夜,病榻上的刘备紧紧抓着诸葛亮的手,说出了那句让无数史学家争论不休的话:“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刘禅跪在一旁,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听着父亲对自己命运的最后审判。他浑身颤抖,并非因为恐惧皇位旁落,而是因为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父亲眼中的失望。他不是那个英武盖世的关云长,不是那个一身是胆的赵子龙,甚至也不是那个刚烈勇猛的张飞。他只是阿斗,一个在战乱中被丢弃、被捡回、被摔打,在父辈巨大的光环下显得黯淡无光的存在。
登基大典那天,成都的阳光很刺眼,但刘禅却觉得浑身发冷。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台下那位手持羽扇、神情肃穆的丞相。朝堂上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份奏章,都要先经过丞相府,再送到他的案头。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着看这个“平庸”的少年何时会犯错,何时会让这个风雨飘摇的政权彻底崩塌。
蜀汉的困境不仅仅是外部的曹魏和东吴,更是内部错综复杂的派系斗争。跟随刘备入川的“荆州派”,以诸葛亮为首,占据了权力的核心;而原本的“益州本土派”,虽然被压制,却掌握着土地和人口,时刻准备着反扑;还有早年追随刘备的“元老派”,他们战功赫赫,桀骜不驯。
刘禅就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人,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他没有父亲的威望,也没有丞相的智谋,他唯一拥有的,似乎只有那看似迟钝的性格。
“陛下,丞相有令,益州疲弊,当务之急是闭关息民,劝课农桑。”
“陛下,丞相说了,南中叛乱,需先抚后剿。”
“陛下,丞相……”
在最初的几年里,刘禅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他学会了点头,学会了微笑,学会了在恰当的时候说一句“相父所言极是”。在外界看来,他是一个完美的傀儡,一个只会唯唯诺诺的庸主。但每当深夜,独自一人面对宫灯时,刘禅会翻开那些枯燥的案卷,一遍又一遍地研读。他在看丞相如何平衡各方势力,如何用严刑峻法治理蜀地,如何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维持庞大的军费开支。
他并不傻,他只是在忍耐。他知道,现在的蜀汉,离不开诸葛亮。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平庸”的形象,或许正是目前最安全的伪装。
然而,这种压抑的生活并没有磨灭他内心的渴望。他渴望证明自己,渴望有一天能真正掌控这个国家,渴望像仁厚的宋仁宗那样(尽管那是后世的比喻),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战乱之苦。他记得父亲临终前的另一句话:“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这句话,他刻在了心里。
就在刘禅以为日子会这样平淡地过下去时,一个意外的消息打破了平静。那是建兴三年,诸葛亮决定亲率大军南征。这是丞相第一次离开成都远征,也是刘禅第一次有机会在没有丞相“监护”的情况下,独自面对朝堂。
02
诸葛亮南征前夕,特意在朝堂上举行了一次盛大的誓师大会。旌旗蔽日,甲胄鲜明,蜀汉的精锐尽出。刘禅站在城楼上,为大军送行。看着丞相那略显佝偻却依然挺拔的背影,他的心情复杂难言。既有对国家前途的担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相父走了,这朝堂,暂时是他的了。
然而,权力的真空期往往是最危险的时刻。诸葛亮前脚刚走,后脚益州本土势力的代表人物之一,光禄大夫谯周,便在一次私下的宴会上,散布了一些微妙的言论。
“丞相此去南中,路途遥远,瘴气弥漫,吉凶难料啊。况且国库空虚,若是战事拖延,恐怕……”谯周的话没有说完,但席间的众人却都听出了弦外之音。如果诸葛亮在南中遭遇不测,或者战事不利,那么蜀汉的权力格局势必会发生剧变。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刘禅的耳中。传话的人,是一个名叫黄皓的小黄门。
那是刘禅第一次注意到黄皓。这个平日里只会端茶递水、低眉顺眼的小太监,在汇报这件事时,眼中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他不仅准确地复述了谯周的话,还悄悄塞给了刘禅一份名单,上面详细列举了近期与谯周往来密切的官员名字。
“陛下,奴才斗胆,只是觉得这些大人似乎对丞相不太放心。”黄皓跪在地上,声音尖细,却透着一股机灵劲。
刘禅拿着那份名单,沉默了许久。他看着黄皓,仿佛看到了一把虽然锋利但却带毒的匕首。他知道,重用宦官是取祸之道,史书上对此有着无数的血泪教训。但在这一刻,在丞相远征、群臣心思各异的孤城之中,他太需要一双只属于自己的眼睛,一只只听命于自己的手了。
“你做得很好。”刘禅淡淡地说道,“以后,多去宫外走走,有什么风吹草动,直接报给朕。”
这是刘禅走出的第一步棋,一步充满风险却又不得不走的棋。通过黄皓,他开始建立起一套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虽然粗糙,虽然卑微,但却让他第一次触碰到了朝堂之下涌动的暗流。
就在黄皓带来的消息让刘禅警惕之时,另一个人的出现,则给了他一种截然不同的慰藉。
那是已故车骑将军张飞的女儿,张皇后。她比刘禅小几岁,性格却继承了父亲的豪爽与母亲的温婉。在诸葛亮南征期间,宫中的氛围压抑而沉闷,张皇后却时常带着亲手做的点心,来到御书房陪伴刘禅。
“陛下,还在看这些奏章吗?”张皇后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放在案头,“丞相临走时不是交代过,大事由蒋琬、董允处理,陛下不必太过操劳。”
刘禅放下手中的朱笔,揉了揉酸涩的眉心,苦笑道:“相父虽有安排,但朕身为天子,岂能真的不闻不问?若是南中战事有变,朕总得知道该如何应对。”
张皇后看着丈夫疲惫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她轻声说道:“陛下其实很聪明,只是……只是大家都被丞相的光芒遮住了眼,看不见陛下的光。”
这一句话,瞬间击中了刘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抬起头,看着妻子真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眼前这个女人,真正懂得他的隐忍与苦衷。
“梓童(皇后的代称),”刘禅握住张皇后的手,声音有些颤抖,“若是有一天,朕要走一条与相父不同的路,你会支持朕吗?”
张皇后愣了一下,随即坚定地点了点头:“无论陛下做什么,臣妾都生死相随。”
有了黄皓的暗中监视,有了张皇后的温情支持,刘禅在诸葛亮南征的一年里,表现得异常沉稳。他没有干涉蒋琬等人的政务,也没有对谯周等人的非议做出激烈的反应。他只是在暗中观察,记录,分析。他发现,虽然益州派对荆州派掌权不满,但只要诸葛亮还在,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而诸葛亮留下的这套行政体系,运转得非常高效,严密得几乎没有插针的缝隙。
建兴三年秋,南中平定的捷报传来。诸葛亮“七擒孟获”,彻底收服了南人。成都城内一片欢腾,刘禅率领百官出城十里相迎。
看着那辆缓缓驶来的四轮车,看着车上那个羽扇纶巾、却明显苍老了许多的身影,刘禅心中的大石落地,但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滋味却涌上心头。相父回来了,那个无所不能的相父回来了。他的摄政生涯结束了,他又要做回那个在龙椅上点头的木偶了。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让刘禅一直做木偶。在这次重逢的宴席上,诸葛亮虽然满面春风,但刘禅却敏锐地发现,相父的手在微微颤抖,那双曾经亮若星辰的眼睛里,多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
“相父,身体要紧啊。”刘禅忍不住劝道。
诸葛亮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如铁:“先帝三顾之恩,亮粉身碎骨难报万一。如今南中已定,后方无忧,亮打算明年春修整兵马,准备北伐中原,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北伐。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刘禅耳边炸响。他看着诸葛亮那狂热而执着的眼神,心中猛地一沉。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战争,更是一个巨大的赌注,赌上的,是蜀汉仅有的一点家底,和万千百姓的性命。
03
建兴五年,诸葛亮上《出师表》,率军北驻汉中,正式开启了北伐的序幕。那一篇“临表涕零,不知所云”的千古名作,读哭了无数后人,也让当朝的刘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随着诸葛亮的离开,成都的政治空气变得微妙起来。虽然丞相府依然遥控着朝政,蒋琬、费祎、董允等“四相”体系依然严密运作,但刘禅明显感觉到,束缚在自己身上的绳索松动了一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严这个名字,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刘禅的视野中。
李严,字正方,是刘备托孤时的另一位辅政大臣,代表着东州集团和部分益州本土势力的利益。在诸葛亮主政期间,李严一直被压制在江州,未能进入中央核心。如今诸葛亮北伐,李严看到了机会,开始频频上书,要求获得更大的权力,甚至暗示希望能开府治事,与诸葛亮分庭抗礼。
对于刘禅来说,李严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可以平衡诸葛亮的权势,让皇权得以伸张;用不好,就会引发严重的内耗,甚至导致国家分裂。
在一次朝会上,李严的亲信在大殿上公然提出,应当让李严移驻汉中,协助丞相北伐,实则是想分兵权。朝堂上一片哗然,荆州派的官员纷纷出言反对,双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刘禅坐在高台上,冷眼旁观。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表态支持丞相府的意见,而是任由双方争论。他在观察,在权衡。他发现,虽然荆州派依然占据优势,但支持李严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些人大多是对连年征战感到厌倦,或者在政治利益上受损的本土豪强。
这种微妙的沉默,让朝堂上的气氛变得更加诡谲。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刘禅突然开口了。
“李爱卿乃先帝托孤重臣,理应为国分忧。”刘禅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传旨,晋升李严为骠骑将军,移驻江州,统管后方粮草运输,务必保障丞相北伐所需。”
这道旨意看似给了李严面子,升了官,实际上却将他钉在了后勤保障的位置上,既没有让他分走兵权,又让他承担了巨大的责任。更重要的是,这道旨意是刘禅直接下达的,没有经过丞相府的预先批示。
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宣示。刘禅在告诉所有人:朕,也是有决断的。
远在汉中的诸葛亮收到这道圣旨时,沉默了良久。他看着那熟悉的字迹,仿佛透过纸背看到了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年轻人。最终,他叹了口气,对身边的杨仪说道:“陛下长大了。”
然而,成长的代价往往是沉重的。随着北伐战争的深入,蜀汉的国力被剧烈消耗。街亭失守,挥泪斩马谡,第一次北伐功败垂成。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出兵,都是无数粮草的消耗,都是无数蜀中子弟的埋骨他乡。
刘禅看着那一车车运往前线的粮食,看着那一封封催促征兵的文书,心如刀绞。他开始怀疑,这种倾举国之力去博一个渺茫希望的做法,真的是对的吗?
这种怀疑,在李严运粮不力事件中达到了顶峰。建兴九年,诸葛亮第四次北伐,因霖雨导致粮草不继,被迫退军。李严为了推卸责任,竟然伪造诏书,欺骗诸葛亮说朝廷下旨退兵,又在刘禅面前诬陷诸葛亮是故意退兵以要挟朝廷。
这一场政治风波,将刘禅推向了风口浪尖。一边是深受信任、权倾朝野的丞相,一边是另一位托孤大臣。真相扑朔迷离,各方势力都在逼迫刘禅表态。
就在刘禅准备彻查此事,试图在两者之间寻找平衡点时,一个惊天的变故发生了。
那是建兴十二年的秋天,五丈原的风,比往年都要凄厉。
一名信使浑身浴血,骑着快马冲进了成都皇宫。他带来的不是捷报,也不是求援的文书,而是一个让整个蜀汉天塌地陷的消息:丞相,病危!
刘禅听到这个消息时,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摔得粉碎。他顾不上穿鞋,赤着脚跑下大殿,抓住信使的衣领,嘶吼道:“你说什么?相父他……他怎么了?”
“陛下……丞相积劳成疾,在五丈原……吐血不止,恐怕……恐怕熬不过这个秋天了!”信使哭倒在地。
刘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虽然他曾渴望摆脱诸葛亮的阴影,虽然他曾对北伐有过质疑,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感到的只有无尽的恐慌和悲痛。那是他的相父啊,是支撑这个国家二十年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备车!朕要亲自去五丈原!朕要见相父!”刘禅大喊道。
“陛下不可!”身后的董允死死拉住刘禅的衣袖,“前线战事未定,魏军虎视眈眈,陛下万金之躯,岂能涉险?况且成都人心不稳,陛下若离京,必生大乱!”
刘禅僵在原地,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知道董允说得对,他是皇帝,不能任性。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北方,感受着那股巨大的悲凉一点点吞噬着自己的心。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就在丞相病危的消息刚刚传开,当天深夜,黄皓神色慌张地闯入寝宫,手里紧紧攥着一封密信。
“陛下,出大事了!”黄皓的声音颤抖得不像人声,“这是我们在魏国的细作拼死传回来的密报。司马懿……司马懿似乎早就知道丞相病危的消息,他正在调集大军,准备趁我军撤退之时,全线压上,一举攻破汉中,直取成都!”
“什么?”刘禅一把夺过密信,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上面的内容。信上不仅说了魏军的动向,还提到了一件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蜀汉军中,有人私通司马懿,泄露了丞相的病情和撤军路线!
那一刻,刘禅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相父还在弥留之际,内奸却已经开始出卖国家。那支冷箭究竟来自何方?营中谁才是真正的内应?是魏延?是杨仪?还是那些平日里看起来忠心耿耿的将军?主公会相信他的辩解吗?而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开始……?
04
那一夜,成都皇宫的灯火彻夜未熄。刘禅死死盯着那封密信,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这是他继位以来,面临的最凶险的时刻。相父生死未卜,前线大军随时可能崩溃,内部还有奸细作祟。如果处理不当,蜀汉亡国就在旦夕之间。
恐惧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但在这极度的恐惧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却从灵魂深处升腾而起。那是绝境求生的本能,也是压抑了十二年的帝王尊严的爆发。
“传李福。”刘禅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福是尚书仆射,也是诸葛亮的心腹。此刻深夜被召,他预感到了不祥。当他跪在刘禅面前时,看到的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阿斗,而是一个眼神如刀的君王。
“李福,朕命你即刻启程前往五丈原。”刘禅没有废话,直接下令,“你带上朕的亲笔密诏,去见丞相。若丞相清醒,便问这一战之后,谁可任大事。若……若丞相已去,你便告诉杨仪和魏延,谁敢在撤军途中内讧,朕必灭其九族!”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刘禅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笔架上的毛笔瑟瑟发抖。李福浑身一震,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平日里以仁弱著称的皇帝。他看到了杀气,真正的帝王杀气。
“臣……领旨!”李福重重磕头,转身狂奔而去。
送走李福,刘禅没有休息,而是立刻召见了负责京城防务的屯骑校尉。他下令全城戒严,封锁消息,任何敢于散布丞相死讯者,杀无赦。同时,他让黄皓动用所有的暗线,死死盯住朝中那些与魏国暗通款曲的大族,一旦有异动,先斩后奏。
接下来的几天,刘禅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不再躲在深宫,而是每天准时出现在朝堂上,面容冷峻,处理政务条理清晰,不容置疑。那些原本打算趁乱起哄的大臣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硬气场震慑住,一个个噤若寒蝉。
终于,前线的消息传回来了。
诸葛亮,薨了。
这个消息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但因为刘禅之前的严密部署,并没有引发预想中的大乱。蜀军在杨仪和姜维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撤退,“死诸葛吓走生仲达”,保住了蜀汉的主力。
然而,真正的危机才刚刚爆发。
就在大军撤回汉中的途中,素来不和的魏延和杨仪彻底撕破了脸。魏延自恃功高,不愿听从杨仪指挥,竟然烧毁栈道,率军南下,扬言要清君侧,诛杀杨仪。
消息传回成都,满朝文武大惊失色。魏延那是蜀汉第一猛将,若是他真的造反,成都危矣!
“陛下,魏延谋反,证据确凿,请陛下速发兵讨伐!”杨仪的奏章言辞激烈。
“陛下,杨仪平日里心胸狭隘,必定是他逼反了魏延,请陛下明察!”也有人为魏延辩护。
两派人在朝堂上吵成一团,唾沫星子横飞。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禅身上,等着他做决定。这是一个死局:杀魏延,自毁长城;杀杨仪,法度荡然无存。
刘禅坐在龙椅上,闭着眼睛,仿佛在听,又仿佛什么都没听。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魏延那张狂傲不羁的脸,那是父亲刘备亲自提拔的猛将,镇守汉中十余年,功勋卓著。他也想起了相父临终前的评价:“魏延脑后有反骨。”
真的是反骨吗?还是只是性格使然,被逼无奈?
“够了!”刘禅猛地睁开眼,大喝一声。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魏延若真要造反,为何不北投曹魏,反而南下成都?”刘禅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目光扫视群臣,“他烧绝栈道,是为了断杨仪的归路,而不是为了引魏军入川。这只是私斗,不是谋反!”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在那种人人自危的时刻,敢于把“谋反”定性为“私斗”,这需要多大的政治勇气和清醒的头脑!
“传朕旨意。”刘禅的声音坚定有力,“派董允持节前往汉中,安抚军心。告诉魏延,只要他放下兵器,朕保他不死,还可以让他回成都养老。告诉杨仪,若敢擅杀大将,朕绝不轻饶!”
然而,历史的车轮有时候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尽管刘禅做出了最理智的判断,试图挽救这位猛将,但前线的局势变化太快。杨仪根本没有给魏延机会,他利用诸葛亮留下的锦囊妙计,指使马岱在阵前斩杀了魏延,并夷其三族。
当魏延的人头被送到成都时,刘禅盯着那个死不瞑目的头颅,久久不语。那一刻,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他救不了魏延,就像他救不了这个逐渐走向衰落的帝国。
但他没有沉浸在悲伤中。他敏锐地意识到,杨仪杀了魏延之后,气焰熏天,自以为是诸葛亮的继承人,如果不加以遏制,必将成为下一个权臣,甚至比诸葛亮更难控制。
于是,刘禅做出了第二个惊人的决定。
他没有重赏杨仪,反而仅仅给了他一个中军师的虚职,既无实权,又无兵权。同时,他任命蒋琬为尚书令,总统国事;费祎为尚书仆射,协助蒋琬。
这一招“明升暗降”,直接打断了杨仪的脊梁。杨仪愤怒不已,口出怨言,甚至说出了“当初若举军投魏,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大逆不道之语。
刘禅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下旨,将杨仪废为庶人,流放汉嘉郡。不久,杨仪羞愤自杀。
短短几个月内,刘禅以雷霆手段,平定了魏延之乱,铲除了杨仪这个潜在的隐患,顺利完成了权力的平稳过渡。他废除了丞相制度,不再设立丞相一职,将军政大权收归皇帝手中,结束了蜀汉长达十几年的权臣专政时代。
这一年,刘禅二十八岁。他不再是那个阿斗,他是大汉真正的皇帝。
05
诸葛亮去世后的蜀汉,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史称“蒋费执政”。刘禅虽然收回了皇权,但他并没有像历史上许多亲政的皇帝那样急于折腾。相反,他完全继承了诸葛亮的遗志,但又去掉了诸葛亮时期那种时刻紧绷的战时体制。
他深知蜀地百姓为了北伐已经流了太多的血,出了太多的粮。是时候让他们喘口气了。
于是,刘禅下令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停止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采取“保境安民”的国策。他重用蒋琬、费祎等稳健派大臣,鼓励农桑,兴修水利。在他的治理下,蜀汉虽然地狭人稀,但出现了难得的“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景象。
这就是后世史学家不得不承认的“仁政”。在三国杀伐决断的乱世中,刘禅给了蜀中百姓近三十年的安稳日子。
然而,这种安稳就像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随着时间的推移,新的危机开始浮现。
首先是内部的腐败。随着老一代创业元老的相继凋零,新一代的官僚阶层开始堕落。黄皓,这个曾经被刘禅用来制衡朝臣的棋子,随着权力的膨胀,开始变成了毒瘤。他利用刘禅的信任,结党营私,排挤忠良,弄得朝堂乌烟瘴气。
刘禅并非不知道黄皓的所作所为,但他陷入了一种新的困境。蒋琬死后,费祎遇刺身亡,朝中能独当一面的人才越来越少。姜维虽然忠心耿耿,但他一心只想北伐,对内政根本不感兴趣,甚至为了避祸,常年驻守沓中。
刘禅发现自己竟然离不开黄皓。在这个孤寂的皇位上,只有黄皓能给他带来一点“快乐”,一点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享受。他开始沉迷于宫中的享乐,开始逃避那些令人头疼的奏章。
“陛下,姜维将军又上书请求北伐了。”黄皓一边给刘禅捶腿,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姜伯约也是,年年打仗,年年无功,空耗国帑。陛下您看,这成都的百姓,谁不想过安生日子啊?”
刘禅闭着眼,眉头微皱。他对姜维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敬重姜维是相父的传人,是蜀汉最后的屏障;另一方面,他也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战争。
“驳回吧。”刘禅叹了口气,“告诉伯约,休养生息要紧。”
然而,姜维的执着超乎想象。被驳回一次,他就上书第二次、第三次。他甚至直接闯回成都,在朝堂上慷慨陈词,痛陈魏国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若不主动出击,必将被其蚕食。
看着满头白发的姜维,刘禅心软了。他想起相父临终前的嘱托,想起汉室复兴的梦想。最终,他还是同意了姜维的出兵请求,尽管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赌博。
就在姜维在前线苦战之时,黄皓却在后方散布谣言,说姜维要在外拥兵自立,甚至请来巫婆神汉,搞什么迷信活动,说魏国必败,蜀汉当兴。
朝堂上一片混乱,忠臣良将被排挤,奸佞小人弹冠相庆。刘禅就像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随波逐流。他试图维持平衡,试图在姜维和黄皓之间寻找一个支点,但局势已经失控。
公元263年,魏国大举伐蜀。钟会率主力进攻剑阁,姜维据险死守。双方僵持不下,蜀汉看似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人——邓艾。
当邓艾率领着那支衣衫褴褛、如同野人般的奇兵,翻越了那座飞鸟难渡的阴平山,出现在江油城下时,历史的转折点轰然降临。
江油守将马邈投降,绵竹守将诸葛瞻——诸葛亮的亲生儿子,带着满腔的热血和并不高明的战术,出城迎战,壮烈殉国。
消息传到成都,满朝文武崩溃了。
这就回到了故事开头的那一幕。
06
大殿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邓艾的大军就在城外,成都城内精兵不过数千,且皆无战心。百姓惊恐万状,官员收拾细软。
刘禅坐在龙椅上,看着这群平日里高谈阔论、此刻却只知逃命的臣子,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荒谬感。这就是他守护了四十年的江山,这就是他仁政爱民换来的结果。
“陛下,投降吧。”光禄大夫谯周再次站了出来,就像四十年前预言诸葛亮南征不利一样,这一次,他来终结这个王朝,“战,必败,且百姓遭殃;降,陛下可保爵位,百姓可免刀兵。”
北地王刘谌,刘禅的第五子,猛地拔出佩剑,怒指谯周:“老贼!国家养士四十年,正为今日!你身为大臣,不思报国,反劝陛下投降,该当何罪!”
说罢,刘谌转向刘禅,跪行几步,血泪俱下:“父皇!成都尚有兵马,城墙坚固,只要我们坚守待援,姜伯约的大军一定能赶回来!儿臣愿率禁军死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刘禅看着这个最像年轻时自己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光芒。他何尝不想战?何尝不想像个英雄一样战死沙场?
但他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城中景象。那些抱着孩子哭泣的妇女,那些眼神惊恐的老人。如果巷战,成都将化为焦土,这几十万生灵,将成为他帝王尊严的殉葬品。
“谌儿,”刘禅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你看看这满朝公卿,还有几人愿战?”
刘谌环顾四周,接触到的是一个个躲闪的眼神。他绝望了。
“父皇既已决意投降,儿臣无颜见先帝于地下!”刘谌仰天长啸,转身冲出大殿。
当晚,刘谌来到昭烈庙,杀妻诛子,然后在刘备的灵位前自刎而死。
消息传来,刘禅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滑落脸颊。他在心里默默说道:“爹,对不起。你是英雄,谌儿也是英雄。但我……我只是个想让百姓活下去的普通人。”
第二天,刘禅让人把自己绑起来,抬着棺材(这是投降的礼仪),出城向邓艾投降。
邓艾看着这个白胖的皇帝,看着他身后那座完好无损的成都城,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丝敬意。这不是因为刘禅的软弱,而是因为他保全了一方百姓。
蜀汉,亡了。
07
洛阳,那是一个比成都繁华十倍的都市,也是曹魏(此时已是司马氏掌权)的心脏。
刘禅被封为安乐公,住进了一座豪华的府邸。司马昭为了试探他,特意设了一场宴会。
宴席上,司马昭故意让人演奏蜀地的音乐,跳蜀地的舞蹈。在座的蜀汉旧臣听到乡音,无不掩面哭泣,悲痛欲绝。
唯独刘禅,一边吃着美味佳肴,一边看得津津有味,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
司马昭凑过来,眼神阴鸷地问道:“安乐公,颇思蜀否?”
刘禅放下酒杯,乐呵呵地回答:“此间乐,不思蜀。”
这句话,成了千古笑柄,成了“扶不起的阿斗”最铁的罪证。
然而,在那个酒足饭饱的夜晚,当所有的宾客都散去,当监视的卫兵也开始打盹时,刘禅独自一人坐在庭院里。
月光如水,洒在他斑白的鬓角上。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凉。
他想起了郗正刚才教他的话,让他装出悲伤的样子去求司马昭放他回蜀地。他照做了,结果被司马昭一眼识破。
“傻子才回蜀地呢。”刘禅喃喃自语。
他若表现出思蜀,表现出对故国的眷恋,等待他的就是一杯毒酒,或者一场莫名其妙的“意外”。不仅他要死,跟随他来洛阳的那些旧臣,留在成都的那些子孙,恐怕都难逃一死。
只有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一个没心没肺的傻子,司马昭才会放心,才会放过那成千上万的蜀汉遗民。
“相父,”刘禅望着南方的星空,轻声说道,“你教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做不到。我只能做到忍辱负重,苟全性命。”
“但是,相父你看,这洛阳的月亮,和成都的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只要百姓不用再打仗,不用再流血,是谁的天下,真的那么重要吗?”
刘禅在洛阳度过了八年的安乐公生涯,最终寿终正寝,享年六十四岁。他是三国时期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41年),也是结局最“善终”的亡国之君。
在他死后仅仅过了几年,西晋爆发了八王之乱,中原大地再次陷入血海深尸。而偏安一隅的蜀地,却因为当年刘禅的“不战而降”,躲过了一次次浩劫,保留了汉文化的元气。
许多年后,当人们在戏台上看着那个涂着白脸、傻里傻气的阿斗被观众嘲笑时,或许很少有人会去想,在那张滑稽的面具下,藏着怎样一颗为了生存、为了苍生而不得不装疯卖傻的灵魂。
他是英雄吗?或许不是。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昏君。在那个英雄辈出、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他选择了一条最不荣耀,却最仁慈的路。
历史记住了刘备的弘毅,记住了诸葛亮的忠贞,记住了关羽的义薄云天。而留给刘禅的,只有“乐不思蜀”的嘲笑。
但他不在乎。
因为在那个深秋的成都,在那棵枯黄的老槐树下,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创作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