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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圣旨到
大夏,高帝十五年春,京都安南侯府。
“圣旨到!”
萧家的老小都已经在大门口集合,上到老夫人和萧让守寡多年的母亲杨氏,下到一应下人,整整齐齐跪在那里,等待内官宣读圣旨。
只不过崔安如一身素装,与等待封赏的萧家女眷们艳丽的衣着显得格格不入。
崔安如是镇国公唯一嫡女。
镇国公父子都战功赫赫,万民归心,可就在日前,双双阵亡了。皇上特批国丧之礼,持续了九日,算上路上的时间,昨日刚刚过了五七。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原安南伯萧让,在虎牢关一役英勇杀敌,大破敌军,解我南境之困,擢升安南侯,另赐京都城防军协领之职……”
“户部员外郎之女林知音,自愿报效边关,以一身医术在边关立下大功,今与安南侯情投意合,安南侯愿以一身军功换取一个平妻之位,朕思虑再三愿开本朝先例,特此赐婚,择日完婚。领旨,谢恩。”
崔安如周围的空气好像突然被抽干,一切的声音都开始变得不真切。
她的夫君萧让,扶棺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竟是用自己的军功求娶了平妻。
脑中嗡鸣之声汹涌而来,这些日子紧紧绷着的心弦也在一声尖啸中碎裂。
萧家,真的是欺人太甚。
“安如,都怪萧让这个不懂事的,我已经劝过他这件事将来再说……”
杨氏看到崔安如脸色格外冷冽,赶紧上前说了一句。
崔安如抽回了自己的手,无视杨氏一瞬间的错愕,沉声问了一句:“所以婆母只是担心我有些委屈,您本人倒是非常乐意接受林家姑娘的?”
她这一反问,倒让杨氏讷讷说不出话来。
老太夫人嫌弃的望了眼儿媳,缓缓道:“事实已定,你若是心中有所不服,不如进宫去寻皇上,请他收回成命!”
“祖母慎言!”
伴随着一股连味道都带着甲胄凉意的风吹来,崔安如那个所谓的夫君萧让出现了。
萧让因为战事和风沙变得更加英伟的脸,还有更加健硕的体格在甲胄的包裹之下,显得格外有安全感,可却不是当年,为了保护她而练的了。
在他身边,更有另一名温婉女子。
林知音一席绿衣,相貌并不算是出众,两年在边关的生活也让她的皮肤略显粗糙,不过人逢喜事精神昂扬,她的眼睛倒是格外的亮。
“妹妹,请原谅我这样称呼你,毕竟我比你年长一岁,将来也是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叫你一声妹妹也显得亲近。”
崔安如冷笑了一声,看着小白花一样的林知音。
“林家姑娘自重些,我爹娘只生了我们兄妹二人,实在是不知道哪里钻出来一个专抢别人夫君的姐姐。”
“夫人!”萧让面色严峻,眼睛却始终盯着崔安如:“这件事跟知音无关,我在战场九死一生,是知音不惜代价救治。是为了救我,才与我有了肌肤之亲,我自然要给她一个交代!”
“你身为当家主母,该有容人的气量!更何况知音志不在内宅,自然不会与你相争,你又何必闹得家宅不宁!”
崔安如看着如今春风得意的萧让,再想到自己故去的父兄,真心觉得可悲。
这个狗男人竟然能够在边关的时候,就当着岳父和舅兄的跟前,跟林知音这个贱女人勾搭在一起,如今更是不顾世人的眼光,也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林知音一个平妻之位?
想到这里,她不露痕迹的打量了一下林知音的肚子。
该不会……他们果然恶心。
“侯爷说的还真是轻松,能拿诰命的军功,用来给林家姑娘请了平妻。”
崔安如话锋一转,倒真心实意笑起来:“不如我给她让个位置,我们和离如何?”
众人一听,都是面色一沉。
这两年萧家都在花崔安如的银子,若是和离,那十里红妆的嫁妆岂不是都要还回去?
萧家的两位长辈之前都没有想过诰命的事,看林知音的目光顿时也不善起来。
林知音看出来了,咬紧了牙关。
“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说着就要给崔安如跪下。
崔安如伸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她说这些,就是为了激她这一下,当下在她的脉门摸了一把。
喜脉,刚满一个月。
这个孩子,是他们护送父兄的尸身回来的途中有的!
刹那,崔安如狠狠甩开了林知音的手!
“你这一跪,我可当不起!”
林知音已经柔弱的带上了哭腔:“妹妹,我从来没有想过从你身边把萧郎夺走,只是我在边关行医,不小心和萧郎有了肌肤之亲。”
“萧郎为了保全我的名节,才愿意娶我。”
崔安如“呵呵”一声:“你在边关只是跟萧让有肌肤之亲么?若是每个人都需要以身相许,你的身体吃的消么?”
萧让怒斥一声:“够了!”
“知音在边关是行医问诊,治病救人!连圣上都知道她是有大功的,你一个深宅妇人懂什么!竟然如此污蔑于她!”
深宅妇人!
崔安如被这一声呵斥惊醒过来。
她和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纠缠什么呢?
她本是将门贵女,医仙弟子。
只是从未在意过这些虚名,一心听爹、娘的谨小慎微,韬光养晦。
却只换来满门惨死,一旨平妻!
崔安如彻底的清醒了。
“我不要你的寸,更不进你的尺,还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退让,侯夫人的位置我都直接让!”
“萧让,即便我已经没有双亲和兄长,无路可退,无人可依,仍旧要与你和离,我崔安如绝不受你们萧家满门腌臜小人之辱。”
“丹青,丹朱,我们走!”
崔安如带着人走了,萧家众人竟是都被她的气势给压倒了过去。
好半晌都没人出声,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崔安如他们没有回府,到底是去了哪里。
还是林知音先故作慈悲。
“祖母,伯母,我真的没有赶走崔家妹妹的意思,如今镇国公父子战死,她一介孤女,若是因为我执意离开萧家,影响了萧家的名声,那才是我的罪过……”
萧雪灵亲近的握紧新嫂的手:“嫂嫂莫自责,你们本就是天生一对,她一个靠着家世强行嫁入我萧家的草包凭什么不满?”
老太夫人也是一样的话:“不错,她父兄皆已战死,我们萧家能够让她一介孤女继续坐在夫人的位置上,已经是仁至义尽。和离,我看她敢!”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一个下人匆匆跑过来。
“侯爷,不好了,夫人带着身边的侍女进宫去了……”
第2章同病相怜
进宫的马车里。
丹青气愤未消:“这种不要脸的人家,夫人……不,姑娘继续待下去才是晦气。”
丹朱心知这话有道理,可是不免忧心:“如今,国公爷和夫人都不在了,府里只剩下世子夫人和小世子了,姑娘能去哪里……”
崔安如说道:“去哪里,都比跟一群白眼狼生活在一起舒服。”
一直以来,她谨遵母命,低调做人,从未炫耀自己的师承,也从未在人前展现过自己的本事。
又遵照父亲的嘱咐,低嫁保一世平安。
结果,两年的时间,只不过证明当年父亲的眼光还是错了。
既如此,她还忍让什么。
便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也要撑起镇国公府的门楣,更何况还有寡嫂和小侄子。
她神色平静:“消息已经递给丹白,她会知道该怎么做,我们只要准备面圣就行。”
丹青用力点头。
丹朱遥望将近的宫门:“姑娘,皇上真的会帮咱们评理吗?”
崔安如异常清醒:“一个刚刚得胜归来的功臣,一个双亲不在的孤女,皇上自然不会帮我。”
“我们确实没有理,但是我们有罪。”
车内一阵沉默。
“小心那个孩子!”
一声惊呼让街道混乱无比,一辆马车为了躲避突然冲出来的孩子,差点撞上崔安如的马车。
“姑娘,没事吧?”车夫控制住马匹之后,第一个询问崔安如。
“抱歉,方才事急从权,让诸位受惊了,我家主人愿意承担诸位的损失……不知马车上是安南侯府的哪位贵人?”另外一个车夫也已经赶了过来。
他身后的侍卫,也已经在给刚刚受到影响的摊贩发银子补偿了。
崔安如刚刚只是惊了一下,好在两个车夫都娴熟,并没有出什么事。
“无事,我赶时间,烦请借过——”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救命啊,我娘吐血了……”
刚刚那个孩子跪在街道中间悲戚的喊着。
“虚怀,去找个郎中。”
另外那辆马车里,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崔安如已经掀开了车帘,直接走了下去。
丹青和丹朱直接跟在身后,正看到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满眼无助,惊慌的朝着四周作揖。
“你娘在哪里?”崔安如没有废话。
“那边!”
小女孩马上擦了擦眼泪,赶紧起身,一边指着方向一边引领他们朝前走。
“主子,是个女子,大概是安南侯夫人,从来没有听说过她会医术,我们还请郎中么?”虚怀问道。
“请。”
马车里的人言简意赅,只不过声音格外疏离。
崔安如随着那个小女孩终于在街道角落找到了那个女子,此时正在被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围着,已然没有意识。
想到自己母亲骤然去世的那一幕,崔安如没有犹豫,直接跪在地上探鼻息,扒眼皮,之后把脉。
小女孩懂事的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影响了崔安如。
急怒攻心,长期营养不良,心肺受损。
病因几乎是马上就得到了确认,崔安如却发现自己手边没有护心脉的药,这些日子她担心嫂子压力太大,把东西都留给她了。
“需要什么?”
一个清晰却有些无力的声音传来,刚刚另外一辆马车上的男人已经走了过来。
他旁边的两人,似乎随时都准备好要搀扶。
“能护住她的心脉即可。”崔安如扫了一眼,直接说道。
“若谷。”男人开口。
他旁边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很迅速的从怀中掏出瓷瓶,小心翼翼的倒出一颗药丸。
崔安如接过之后,看了一眼成色,没有任何询问,直接塞进了女子的嘴里,此时附近商贩刚好递过来一碗水。
“你娘暂时没事了,你家里还有其他人么?”崔安如问向小女孩。
小女孩摇了摇头,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
“我爹和祖母不要我们了,把我们赶出来了……”
丹青和丹朱听着都觉得心疼,怎么觉得跟他们家姑娘同病相怜。
围观的百姓,也都更加同情这个小姑娘了。
“有外公或者舅舅么?”
小女孩回答:“他们都在很远的地方。”
“你爹是什么人?”崔安如又问道。
“这次得胜归来的士兵,他说自己立了功,要迎娶自己的青梅竹马。”
崔安如觉得一阵讽刺,谁说这天底下倒霉的只有她一人?
男子负心薄情,甚至不需要什么地位,只是本性而已。
百姓们听了之后,更是一阵唏嘘。
看着还在昏迷当中的女子,即便是醒过来,她的身子肯定是撑不住。
崔安如站起身,看着刚刚提供药丸的男子。
“安南侯夫人,有何吩咐?”
没等她说话,对方已经开口询问了。
百姓们这才惊呼,原来方才这位紧急救人的女子,竟然是镇国公之女。
这些日子很多人都在哀悼镇国公父子,父兄同时战死,这对崔安如该是多大的打击?偌大的镇国公府,如今连个撑门面的人都没有了。
好在镇国公的女婿立功归来,如今也封侯了,不然将来崔家女的日子该怎么过?
崔安如并不意外对方认识自己,圣旨刚刚宣读没有多久,自己在萧家大门前跟那些人对峙的事,也不会传的这么快,不如她自己宣扬。
“吩咐谈不上,至于安南侯夫人,也马上不是了。萧让已经借着自己的军功求娶了林家嫡女林知音为平妻,两人在送我父兄尸身回京的路上有了孩子,这种奇耻大辱我崔家人必不能忍,我此刻便是要进宫请罪,求皇上给我做主。”
这些话,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萧让竟然是这种人?
这些日子饱受赞扬的边关医女林知音,如此不要脸?
男子表情变了变,看向崔安如的时候,也多了一丝探寻。
“难道萧家就没有明理的人么?真是欺人太甚。”有人打抱不平。
“没错,萧家那个太夫人逢人就夸奖侯夫人来着,想必不会同意安南侯如此背信弃义。”
丹青没有忍住,直接说道:“萧家上下一心,趁着我们家姑娘在国公府守夜置办丧事,已经见过林家姑娘,背地里早就已经跟林家说好了,我们国公爷和世子死了,他们却张灯结彩的庆祝自己儿子升迁,还瞒着我们姑娘,让她一起跪着迎接萧侯爷娶平妻的圣旨!”
第3章请旨休夫
这段话更是触痛了在场更多人的神经。
崔安如继续说道:“今日也算是请大家帮忙做个见证,我崔安如嫁入萧家两年,孝顺老人,娇养小姑,从未犯过任何错,如今父兄去世,却被人如此欺辱,执意与萧家恩断义绝,从今日开始,城中药铺奉给老太夫人的名贵药材,绸缎庄成衣铺供太夫人挑选的一应穿戴,还有萧雪灵的所有头面珠翠,我不会再动用自己的嫁妆贴补,请掌柜们自行与侯府结算。”
围观的人已经蒙了,萧家人竟然如此不要脸,这两年都在花孙媳妇的嫁妆?
“怪不得,之前萧家已经破落成了那样,怎么突然阔绰起来。”
“就是,吃人家的用人家的,结果背后如此欺负人家。”
虚怀终于带着郎中匆匆赶来,崔安如没有理会,也不介意郎中重新帮女子检查,刚好百姓们的注意力又被转移了。
她趁机对男人说道:“借一步说话。”
男人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拒绝,不发一言跟在她身后,到了马车旁边。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崔安如直接说道。
男人看着情绪稳定的崔安如,有些好奇,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疏离和冷静,也浑然天成。
“丹青,解毒丸。”
崔安如知道,男人并没有反对。
丹青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她还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之后倒出来一颗药丸。
“这是医仙配制的解毒丸,无论什么毒药都能化解,我想你现在应该需要这个。”
崔安如的话,让男人轻微有了表情变化。
自己中毒的事,她光是看都看出来了?
他更加震惊的是,崔安如手里竟然有医仙配制的药!
这种有价无市的东西,看样子崔安如不止一颗。
一瞬间,好多念头在男人脑海里闪过,最终他都压了下去,淡然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崔安如看了看另外一边还是没有醒过来的女子。
“我要进宫,这两日估计要忙着搬家,无暇照顾这对母女,希望你能帮忙照顾几天。”
男人的眼神再次变了变:“崔家姑娘这是误会我为人良善?”
“传闻翊王殿下生性冷漠,性情乖僻,目无尊长,不孝太妃,确实与良善无关。”
男人沉声问道:“你认识本王?”
崔安如说道:“王爷自然有自己的贵气,然则积年体弱,一身的药香同样无法忽视。方才那一颗护心丹,臣女过手便知道是上等东西,推测王爷身份并不难。”
陆景琛又是一阵沉默,这个崔家嫡女跟传闻中也不太一样。
罢了,自己的名声又何曾真实?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本王中毒?”
本王,已经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王爷脸色苍白中透着乌青,眼神已经有些涣散,若不是极强的意志力撑着,此时怕是已经昏迷不醒,想必王爷已经简单的处理过,只不过没有那么好的效果而已。”
崔安如的沉稳,让人印象深刻。
“你懂医术。”陆景琛语气肯定。
看来她就能救下那个女子,并不是运气。
“略懂一二,不足挂齿。不过这药是医仙的手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崔安如不卑不亢,保持低调。
“萧家人应该不知。”
崔安如语气略带嘲讽:“只要我能拿出银子给他们花,他们怎么会在意臣女还有什么内在。”
“你竟然认得医仙。”
陆景琛之前多番寻找医仙,却都无功而返。
想不到,崔安如竟然有这份机缘。
“因医仙敬重家父而已。”
镇国公这一生,确实无可指摘,配得上流芳千古。
陆景琛稍微一顿,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没有再迟疑,拿着药丸就递进了嘴里。
“王爷……”
一旁始终观望的若谷试图劝阻,却没有办法把话说全。
崔安如并不介意对方对自己的猜疑,陆景琛能够活到今日,属实不易。
各司其职,各自护主而已。
“王爷既然接受了臣女的药,想必接受了臣女的条件,这对母女先交给王爷了,等忙完了这几日,臣女自然会另行安排。”
“这样的闲事,你管的过来么?”陆景琛没有拒绝,却在提醒。
“碰上了,又同病相怜,算是缘分。王爷虽然嘴上冷漠,却已然想好了如何安置,不是么?”
陆景琛没有接话,算是默认。
“臣女还要进宫,就不耽误王爷时间了。烦请王爷的车夫把车挪一下。”
看着崔安如的马车离去,若谷终于问了一句:“王爷,感觉怎么样?那药真的是医仙的东西?”
“应该是,本王已经没事了。”
“既然如此,我们还有必要进宫寻太医么?”
“毒解了,跟进宫让更多人知情之间,并无冲突。”
陆景琛的视线还停留在刚刚崔安如离开的方向。
“让虚怀安置一下这对母女。”
随后,他又吩咐了一句。
“王爷,若是崔家姑娘真的跟医仙有旧,我们何不通过她……”
若谷心中明白,王爷的身子若是得到医仙出手,还是有很大希望能痊愈。
“来日方长,她今日还有要事。”
崔安如的马车上,丹朱询问道:“姑娘,竟然有人给翊王殿下下毒?”
“他本就体弱,却始终占着王位,对如今的太妃和翊王府另外一位公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也是个可怜人,父王和亲娘早早过世,自己身子又不好,继室的太妃和虎视眈眈的兄弟,比起姑娘来也是不遑多让。”丹青感慨了一句。
崔安如没有接话,算算时间,侯府门前的事应该要传开了,林家那边的好戏,也该上演了。
林知音既然那么着急嫁入萧家,那自己再推一次波澜。
至于刚刚那位翊王,将来镇国公府没有主事的男子,未必不需要助力。
一个时辰之后。
养心殿。
“你说是来请罪的,而不是求朕收回成命?”
崔安如点头:“臣女不求皇上收回成命,但愿看在臣女父兄皆死的份上,求皇上开我大夏先例,允许臣女做第一个休夫之人,休了安南侯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第4章击鼓骂三
知道崔安如进了宫,萧家众人也没了招待客人的心情。
林知音识趣的提出回家。
萧让亲自送她出的府,还好生安慰了一番。
林知音只觉得这一趟旗开得胜,心情大好,待到自家林府门口时,特意赏了守卫一块银子。
这一下林家的下人也都知道,这位因为私自跑出去让老爷和夫人很久没有办法抬起头的大小姐,要彻底翻身了。
结果林家大门口,不知怎么就围了一行人来,还整齐有秩序的开始敲锣打鼓。
林家人听到声音,也都赶到门口,想要看个究竟。
可真听清楚贺辞的时候,却是脸都青白了!
“林家有女初长成,一朝成为有功人,父母兄弟不沾光,只为嫁给他人夫。”
这是送礼?这明明是来寻晦气。
刚刚还志得意满的林知音更是惊怒不已,这些人竟敢这样侮辱自己?
“这里是林府,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温氏心疼女儿,赶紧呵斥道。
结果那些人不但没有害怕,反而乐呵呵的当着百姓们跟前拉开了两条横幅。
上面的大字,格外醒目。
“恭喜林家家门荣光,出此孝女,军功只为抢人夫,不为父仕途。”
“感谢林家嫡女在边关为安南侯频繁侍寝,并在归京途中,顺利受孕。”
这两条横幅的文字,让所有人都更加震撼。
尤其是第二条,这个林知音竟然已经怀孕了?
很多人反应过来之后,都觉得萧让和林知音都很恶心。
镇国公和世子战死,他们竟然……
“大胆刁民,竟然敢在我们林府门前造谣,毁我女儿清白!我女儿是立了军功归来,就连皇后娘娘都盛赞有加,你们竟然敢如此污蔑,本官定不会饶了你们!”
林父林志远,时任户部员外郎。
他一声呵斥,倒真是让局面安稳了不少。
林母温氏也跟着厉声:“不错!你们空口白牙,敢诋毁帝后都夸赞的人,皇上已经赐婚,你们如此作为,难道是讽刺皇上和皇后娘娘没有眼光?”
林知音进门的时候还是志得意满,如今却已经是如坠冰窟!
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这件事怎么会传出去?
可真要被落实了,她的名声就完了!
林知音强打精神,掷地有声的问道:“是谁指使你们这样做?我已经同崔家妹妹说过,不会动摇她的地位,只求能够有个安身之处,为何你们如此污蔑我?我在边关医治的将士们,有可能是你们的家人,他们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又该作何想法?”
林知音的话,让不少人低下头,想着她确实是在边关立了功的。
甚至有些人已经因为她的话,觉得她也是情有可原……
“说,是谁指使你们这样抹黑一个不顾自己名节也要为边关出一份力的弱女子?”
她故意把人往幕后黑手上引,往栽赃嫁祸上引。
自然有人会想到崔安如身上去。
结果锣鼓队的人并没有任何动容,为首的人轻松的说道:“是镇国公之女崔安如请我们前来恭贺!”
林知音正要一喜。
为首者又接着说:“崔大小姐有言在先,镇国公府多年战功,从不为巧取豪夺,欺压别人。她身为镇国公之女,更不屑与林家女共侍一夫,她会跟安南侯和离,成全这一对就连扶棺回京的路上都在苟合的有情人。”
“若是林家姑娘不承认怀孕,大可以请太医来查,无论这个孩子你们是选择留下还是除去,太医都查的出来。”
这段话,像是一个大耳光狠狠抽在林知音脸上。
让她脸上刹那惨白!
百姓们再看刚刚那个信誓旦旦的林知音,眼神也都不一样了!
“无耻……”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竟然在镇国公和世子爷的棺椁旁……回来之后,还欺负镇国公的孤女……”
百姓的议论,让林家所有人的脸色都格外难看,林知音更是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结果为首者并没有这样放过林家,而是继续说道:“国公之女还有话说,安南侯从伯晋到侯爵,林家姑娘也得帝后赏识,林大人却没有得到任何升迁,真是教子有方,不图功绩!”
林志远心中震惊,面上却极力保持镇定。
就连温氏看向女儿的眼神,都已经充满了猜忌。
林知音终于倒下去,林家人咬着牙忙碌起来,驱散了人群紧关大门。
皇宫,养心殿。
满室寂静,崔安如的请求,简直开天辟地。
皇上锁着眉头问了一句:“休夫,就为了一个平妻?”
崔安如不卑不亢的回答:“回皇上,臣女略懂医术,已经摸过林家姑娘的脉门。林家姑娘,刚刚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若是皇上不信,自可以派太医前去。”
此话一出,边上大太监手里的拂尘都差点捏断。
皇上更是眉头锁紧。
如此一把火下去,崔安如犹嫌不够:“臣女深知皇上赐婚并不是为了羞辱镇国公府,更不是要打压臣女,实在是安南侯不知好歹。”
“臣女嫁过去两年,都没有矫正安南侯得志猖狂毛病,更没有改变小家见利忘义的本能,跟林家姑娘边关建功相比,确实一无是处。”
这话自然是阴阳的。
崔安如顿了顿,打量着皇上并没有动怒,才继续往下说。
“臣女不敢要求萧让守什么男德,总归是要守人德,他们如此行为,已经连人都不是,故而臣女明知有罪,还是百死不改初衷,请皇上允许臣女休夫。”
沉默,养心殿这几个人半天没有说话。
崔安如静静的跪在那里,头还是磕在地上,背影都是倔强。
“罢了,如今萧让刚刚封侯,又得朕赐婚,若是让你休夫,必然会引起诸多议论。”
“朕知道你确实受了委屈,我听说萧家这两年一直在靠着你的嫁妆贴补,不然这样,朕准你们和离,并让萧家归还你所有的嫁妆和财物,你看如何?”
“多谢皇上。”
崔安如见好就收。
离开养心殿,崔安如浑身轻松。
“姑娘,怎么样了?”丹青焦急的跑过来。
“成了,丹白和丹玄应该也已经整理好东西了,一会圣旨到了咱们就搬出去。”
崔安如的话,让丹青和丹朱满脸都是兴奋。
随后,丹朱又失落起来。
“姑娘,我们要回镇国公府么?”
丹青也纠结了,那里已经没有国公爷和世子爷了,也不知道还算不算是姑娘的娘家。
还没纠结完,马车就到了安南侯府。
丹朱一眼就看到了被人群包围的府门内,两道熟悉的人影!
“姑娘,是世子夫人带着小世子打上门来了,说是要给姑娘讨回一个公道。”
第5章寡嫂撑腰
崔安如听了之后,迅速从马车上下来,朝着门口赶过去。
里面的声音,格外清晰的传了出来。
“你们萧家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简直丧尽天良,竟然能够做出如此没脸没皮的事,也不怕天打雷劈,让你们都不得好死!”
“满京都打听打听,哪个要脸的人家能在岳父和舅兄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舔着脸纳妾,你们萧家更娶平妻,还求到皇上跟前,也不怕你们萧家祖坟直接炸了,子孙后代抬不起头!”
“我告诉你们,镇国公府还有我儿子顶着,哪怕是没有男丁,我一个寡妇就是拼了命,也要给我小姑要一个说法!”
崔安如心中一暖,娘家人的底气,竟然是嫂子给的。
这些日子,嫂子承受的压力,又怎么会比自己小?
“今日幸亏我来了,不然还抓不到你们妄图强占小姑的嫁妆,用来迎娶林家那个不要脸的,打量着我们镇国公府的主心骨没了,往死里欺负是么?”
“琅儿,记住这些人的脸,就是他们欺负你的姑姑,等你长大了,若是他们还有幸活着,一定要让他们跪在你姑姑跟前道歉!尤其是那个安南侯爷,忘恩负义,卑鄙无耻,以后你若是做人做到他那个份上,别说是我的儿子,更别说你姓崔!”
世子夫人梁紫玉还在不停的骂着,却听不到萧家人的声音。
崔安如赶紧走了过去,喊了一声:“嫂子……”
正准备继续进攻的梁紫玉回过头,看到崔安如,还没说话眼泪先掉下来。
“安如,是嫂子来晚了,这帮杀千刀的东西,竟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
六岁的崔琅也跑过来抱着崔安如的腿:“姑姑,琅儿是国公府唯一的男人了,会保护姑姑……”
萧家人做了那么多荒唐事,崔安如都没有哭,此时却有些忍不住了。
“有琅儿在,姑姑什么都不怕。”
崔安如摸着崔琅的脸,轻声说了一句。
看着嫂子梁紫玉那个关切的表情,崔安如更觉得窝心。
“嫂子……”
“不用说那么多,收拾东西先跟我回去,这地方咱们待不起,乌烟瘴气的,老的小的没有一个有人样的,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梁紫玉很痛快的说道,没有一句废话。
崔安如朝着里面看过去,才发现老太夫人正狼狈的坐在地上,萧雪灵头发都散乱了,萧让的脸上有格外清晰的巴掌印,反而是杨氏完好无损。
“这是……”她询问了一句。
“我打的,这些人不给点教训,真以为我们镇国公府没有人了,能够随意欺负你了,我反正有诰命在身,那个老不死的我也照打不误。”
崔安如安抚了一下明显还在激动的梁紫玉,之后才看向萧家众人。
“崔安如,先是抗旨,再是放纵这个泼妇来萧家闹事,你现在认错,我们萧家还能勉强给你留着夫人之位。”
老太夫人捂着刚刚被梁紫玉扇过的脸,阴恻恻的说道。
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萧让的面色更是阴沉的可怕,若不是这么多百姓在围观,他刚刚已经动手了。
“不要脸的老东西,别忘了你们萧家是怎么有的今日!”
梁紫玉气急,话也直接递了出去。
“嫂子,没必要跟这种人争执,方才我听你说,他们在强占我的嫁妆?”
“嗯,我来的时候,萧家的下人正按着丹玄和丹白,要强行搜身拿走库房的钥匙。”
丹玄和丹白迅速跑过来,让崔安如看着他们平安无事。
“是谁动的手?”崔安如质问。
萧家的下人都默默往后退了退,没有人敢承认。
“现在不敢站出来,丹玄和丹白总能记着,我崔安如的人若是犯了错误,我自己能处罚,他们没有犯错,你们也敢欺侮到他们头上,我保证你们这些人后悔莫及!”
萧家人的面子,被反复按在地上摩擦。
终于有个下人害怕了,跪在地上承认错误。
“夫人,小的知错……”
随后,又有几个人跪倒在地,纷纷求饶。
看到这些下人的样子,老太夫人一脸怒容。
“混账,别忘了这里是萧家,你们是萧家的下人,不是她崔安如的!”
崔安如直接问道:“那你告诉我,萧家为什么要动我的嫁妆?”
“哼,还不是你惹祸,林家闹出那么大的事,林府给萧让传信,若是没有诚意,这门亲事不结也罢,必须要从你这里得到足够的补偿。”
老太夫人的语气格外理直气壮。
“所以,他们就去动我的嫁妆?”
崔安如心中再次感慨,果然没有底线的人家,做事总是刷新下限。
“什么你的我的,你既然嫁入了萧家,那些自然都是萧家的,林家姑娘是皇上赐婚,将来跟你一样都是夫人,你不管不顾说了那些话,补偿人家难道不是应该的?”
老太夫人咬着牙,说的都是无耻的话。
萧让也说道:“你别忘了,是我要求娶她,不是她硬要嫁给我!你如此冥顽不灵,本侯做主把你的嫁妆分给她一半,又怎么了?”
崔安如不怒反笑:“你们还敢再不要脸一点么?已经到极限了么?”
被收拾的最惨的萧雪灵这个时候才说话:“崔安如,别忘了当初是你抢了林家姐姐的姻缘,你早就已经欠了她的。”
崔安如嗤笑了一声:“怎么,你祖母和亲娘都没有告诉过你,当初是她自己嫌弃安南伯府破落,不想嫁过来受苦,才推拒了原本已经定好的亲事么?”
老太夫人和杨氏都是面色尴尬,没有说话。
萧让不服气的说道:“崔安如,你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当初她也是迫于父母之命,之后还不是鼓足勇气追随我到了边关?”
崔安如都想给他鼓掌了,这么纯正的狗脑子在边关竟然活下来了。
“这两年,你们吃我的用我的,真以为就能做我的主了?从今日开始,你们从我这里拿出去的七十多万两银子,也要一文不少的给我拿回来。”
“七十多万两!”老太夫人当时就吼了一句:“崔安如你是不是疯了?”
“我可没疯!还要多谢老太夫人提醒我进宫,不然我也请不来圣上的恩典!”
崔安如的话音刚落,外面再次传来尖锐的声音。
“圣旨到!”
第6章记得还钱
萧家人没想到宫里真的来人了,刚刚崔安如的话,已经让他们有些忐忑。
梁紫玉也是担忧的看着崔安如,生怕她只是在逞强。
“放心。”
崔安如拍了拍她的手,之后把崔琅拉到自己旁边,一起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安南侯有违人伦,国丧期间求娶平妻,朕念其战功已开先例,虽驳回镇国公之女休夫之请,但准其和离,即刻生效,安南侯府三日内返还镇国公之女两年所有花销共计七十五万两,钦此。”
萧让傻眼了,这个崔安如,进宫求的竟然是休夫圣旨?
“崔安如,你疯了?你父亲和哥哥都没了,离了我哥哥,还有谁会要你?”
萧雪灵第一个忍不住,直接吼了一句。
老太夫人更加心疼的是银钱。
“七十五万两,你怎么不去抢?”
崔安如给了他们一个冰冷的眼神。
“你们两个,若有不服,大可进宫去见皇上,让他收回成命。”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老太夫人原本就狼狈的脸色,更加精彩了。
内官打量了这家人之后,没有任何停留就离开了。
这个时候萧让才反应过来:“崔安如,你真是不知好歹!”
“圣旨已下,安如已经是自由身,拿回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安南侯,注意你的言辞。”
梁紫玉马上撑腰。
杨氏这个时候才凑过来:“世子夫人……”
“以后请叫我将军夫人,皇上已经下旨追封了我夫君为护国大将军,攀关系的话都咽回去吧,毕竟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杨氏有些尴尬,坚持说了一句:“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祖宗!非要逼着我说难听的话?”梁紫玉最看不惯的就是杨氏这副躲在背后装好人,其实什么都知道什么都默认的狗东西。
看着杨氏明显变了的脸色,梁紫玉啐了一口,说道:“别忘了从前你和这个老不死的是低着头多少次上门才求娶到了安如,再想想如今你们这个得志猖狂的做派,人在做天在看,别以为自己装无辜,老天爷打雷的时候就会避开你。”
萧雪灵冲上来大喊了一声:“你们镇国公府的男人都死绝了,我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
“啪……”
崔安如一个耳光上去,没有任何犹豫。
“你敢打——”
“啪……啪……”
一连好几个耳光,崔安如一连串的动作,惊呆了萧家人,看爽了丹青他们。
“够了,你怎么如此跋扈!”萧让出手,把崔安如拦住。
赏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崔安如直直的看着萧雪灵:“记住今天的教训,再让我听到你对镇国公府出言不逊,我要你死。”
萧雪灵确实被吓到了,当时就不敢再说话。
“侯爷,签字。”
崔安如拿出已经准备好的和离书。
萧让表情无比难看,今日这一切简直是做梦一样。
上午他还志得意满的想着坐享齐人之福,如今已经名声扫地。
圣旨已到,他不得不签。
收好和离书,崔安如提醒了一句:“三日之内,七十五万两白银不送到镇国公府,你们就是抗旨。”
老太夫人终究是不服气:“就凭你一张嘴,就敢要七十五万?”
崔安如不慌不忙,拿出了账册:“这上面详细的记录了我进门之后所有用在你们身上的花销,光是你这个老不死的用的名贵药材,就占了将近一半。你以为你多年积贫攒下来的那些病,除了我不分昼夜的侍疾,不需要昂贵的药物就能治好?”
老太夫人当时就没了面子,下人们也都不敢说话。
当初崔安如到底是怎么伺候老太夫人,他们都亲眼目睹。
萧让竟然有些许的愧疚,这些事家人从来没有跟他提起。
“还有萧雪灵出去结交朋友的头面珠翠,真以为人家跟你交好,是看中你破落的身份?”
崔安如没有给萧雪灵反驳的机会,又冲着杨氏说道:“这两年你出门应酬交际,每每到我跟前哭穷,最后是怎么出的门,自己心里应该有数,萧家的进益我一分不得,花销却半分不落,账册已经在皇上那里过目,若有不服,也可以跟你婆母一样,去皇上跟前分辨,看看是我欺君,还是你们自欺欺人。”
萧让所有的骄傲,似乎都被崔安如扒下来了。
“崔安如,够了,我们成婚两年,虽然我不在家,可是祖母和母亲一直视你如己出,你竟然从进门那天开始就在记账,足见你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如此没有格局,实在不配为我萧家的主母。”
梁紫玉听不惯这些话,冲上来又是一巴掌。
“姓萧的,萧家用了安如的嫁妆整整两年,你不懂得感恩,反而指责她一切都有账目让你们无从抵赖了,不过你能干出在岳父和舅兄棺椁旁跟人私通的事,这种程度的无耻,倒是并不为奇,我警告你,三日之内,不归还银钱,我便带着我儿上金殿!”
萧家人的气焰完全被姑嫂两个人压制,全无招架之力。
“之前给你们置办过的一切,只需折现就好,少拿那些用过的东西糊弄我,我嫌脏。”
崔安如说完,吩咐着下人开始装车。
刚刚丹白已经趁着他们吵架的功夫,去寻了车队过来。
眼看着崔安如的嫁妆没有办法留在萧家,老太夫人捶胸顿足,连声说着冤孽。
萧雪灵直勾勾的看着,里面有好多东西,都是她早就看中了还没有来得及下手。
崔安如,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街角,陆景琛的马车安静的停在那里。
“王爷,要不要过去帮忙?”虚怀问道。
“不用,她自己能行。刻意施恩,反而虚伪。”陆景琛还是疏离的语气。
旁边的若谷开口了:“放心吧,崔家姑娘已经托了王爷安排那对母女,要不了几日定然会登门拜访。何况今日王爷可是拿出了一颗护心丹……”
虚怀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感慨:“若是真能通过这位崔家姑娘寻到医仙,王爷的病一定能好,到时候那对母子就不用整天蹦跶了,看着就烦……”
第7章预判借口
林府。
“你有身孕的事崔安如到底怎么知道的?”温氏到现在还是没有想通。
林知音近乎绝望的躺在那里,想到自己载誉归来,又能入主侯府,原本应该风光顺遂,却因为崔安如的反向操作瞬间反转。
如今她的名声一定臭不可闻。
“娘,我真的不知道……”
林知音的嗓音都已经喑哑。
“说不得就是那个老太婆一时得意说漏了嘴,萧家那两个长辈,一个见利忘义,一个笑面虎,妹妹嫁过去肯定要受委屈。”
萧雪灵一直惦记的林川,毫不客气的抱怨了一句。
林志远一直没有说话,脸色铁青。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林家的名声都因为你一个人毁了。”
“这个崔安如,实在是不像话,镇国公府都没了,她竟然不想着抱紧安南侯这棵大树,还疯疯癫癫的要鱼死网破,简直无可救药。”
温氏终究是不忍心苛责女儿。
“反正这件事交给萧让了,他必须给我们林家一个解释,也要给妹妹补偿。”
林川说起这些,并没有客气。
“若是崔安如不肯赔偿,我们总不能逼着她动用自己的嫁妆吧?”
林知音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
“这些不该是我们林家过问的事,萧让不是要给我们林家一个交代么,那就让他好好表现,妹妹你放心,虽然林家势微,舅舅和外祖父那里,总能给你撑腰。”
林知音并没有办法安心,还是在想着应该怎么破局。
结果他们还没有商量出结果,又有下人匆匆忙忙的往里跑。
“老爷,夫人,不好了……”
林志远心里咯噔一下,今日的刺激是不是太多了?
“什么事!”
温氏一脸烦躁。
“老爷,夫人,护国大将军夫人在大门外求见。”
林志远和温氏相顾无言,如今镇国公府是真的破罐子破摔了。
“这个寡妇来干什么?”林川毫无尊敬的问道。
下人吓了一跳,没敢回答。
这个称呼若是传出去,他们林家肯定要倒霉。
“问你话呢!”林川一脚踹翻了下人。
“回大公子,说是请老爷夫人出去说话。”
林志远一阵头疼,上午已经闹过了,现在能说出什么好话?
可是不出去,就任由他们在大门口,说不定更丢人。
“走,出去看看。”
林知音心中暗恨,镇国公府怎么就没死绝呢?
“我也去,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怎么能让父亲和母亲代我受辱……”
她挣扎着起身,声音还是一样吃力。
此时已经是傍晚,毕竟崔安如的嫁妆太多,收拾和装车都需要时间。
只不过他们没有直接回镇国公府,而是绕路特意来到了林家门前。
浩浩荡荡的车队,早就已经吸引了大批的百姓跟随。
经过一天的传播,大家基本上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嫁妆车队离开萧家的时候,百姓们甚至都在欢呼。
尾随了一路的百姓,到了林家大门前,又迷茫又期待。
林家人出来的时候,看到眼前这个阵仗,更是一阵头疼。
“不知将军夫人来此,所谓何事?”林志远硬着头皮,还是问了一句。
温氏把林知音挡在身后,仔细观察梁紫玉和崔安如的表情。
“听闻林家把嫡女名声败坏的原因归咎于我小姑,并威胁安南侯让他从安如的嫁妆之中拿出一部分送给林知音当做赔偿,我们接了和离的圣旨收拾了东西回来,路过林家大门前,想问问林大人具体想要什么,我们直接就留下来。”
梁紫玉的话,又扒下来林家人一层脸皮。
温氏一阵胸闷,他们怎么敢开口?
林知音知道自己躲不过,终究还是走了出来。
“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还是我郑重的给妹妹道个歉吧。”
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崔安如没有半分同情。
“我承认自己确实做了对不起妹妹的事,可是这都是身不由己……”
崔安如听到这里,轻蔑的一笑。
“我知道,一定是扶棺回京的路上,安南侯中了媚药,你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能献身帮他解毒,结果就怀了身孕,他也是个有担当的人,又要对你负责,又要遵守不纳妾的誓言,只能是跟皇上求娶平妻了。”
林知音傻眼了,自己好不容易想到的完美借口,竟然被破掉了。
百姓们已经有人发出笑声了。
“这不是糊弄傻子么?在战场没事,立功回来的时候反而被人算计了……”
林川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们,说道:“看来安南侯已经跟崔家姑娘解释过了,这就是事情的真相,我妹妹能够到边关跟将士们同甘共苦,已经不是普通闺阁女子可比。若是她真的跟安南侯早有私情,为何镇国公和世子没有发现?”
他的话,确实蛊惑了一些人。
“因为我父兄光明磊落,心中清明,他们至死也不曾想到,在他们眼前一个女婿,一个高门贵女,竟然如此恶心。这些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他们的心思都在保家卫国,怎么能发现?”
林知音眼中含泪,破碎感示人。
“若是妹妹不信,我愿一死以证清白。”
说完,她直接朝着门柱撞了过去。
结果因为脱力,跌跌撞撞还是被林川拦住了。
崔安如并没有任何触动:“你清白不清白,对我来说不重要,对你们林家才重要,我已经让出了侯夫人的位置,你若是真心求死,夜深人静无人阻拦的时候我相信你有办法。此时是想让那些心软的女人共情,还是瞎眼的男人同情,我都不在意,今日过来就是告诉你,萧让这种脏东西你想要就拿去,我其他的东西,你别想觊觎。对了,皇上已经下旨安南侯府三日之内归还我的嫁妆七十五万两,你们马上就要成婚了,想帮衬的话赶紧说话,我的车上刚好还有位置。”
林家人被揶揄的够呛,心中都恨极了崔安如。
看到他们不说话,崔安如提示道:“不如你们说说看,之前原本想要通过萧家从我的嫁妆之中扯下多大一块肉,折合多少银钱,我直接从萧家的债务之中抹下去,就当做我送你们的新婚贺礼?”
第8章不相往来
这种明晃晃的羞辱,林家完全不想接。
哪怕只抹了一两银,将来在崔安如面前都抬不起头。
“妹妹这是什么话,我们林家从来都敬佩镇国公父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要求,一定是安南侯府的下人传错了话,导致侯爷会错了意。”
林知音这个时候还想立牌坊。
“不死了?”
崔安如讽刺了一句。
看着林知音的脸色变得难看,她心情格外轻松。
“下次见到我,记得不要叫妹妹,我是什么很贱的人么,会认你这种货色当姐姐?”
崔安如的话,终于让林川爆发了护妹属性。
“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妹妹已经很客气了,你还想怎么样?”
梁紫玉马上问道:“告诉我,安如哪里过分?若是你妹妹经历这些事,你会笑呵呵的劝你妹妹忍下来是么?”
林川不说话了,毕竟他双标。
林志远开口:“将军夫人和崔家姑娘有气在下能理解,不过没有必要什么都找我们林家的麻烦,毕竟从头到尾,我女儿都只有功没有过,去边关救治病人,是她的功绩,关键时刻救了安南侯,也是她的功绩,至于安南侯要娶平妻,给我们林家一个交代,我想这个对于林家来说,都是应得的,两位若有不满,也该是对安南侯府,不是么?”
温氏也趁机说道:“大家都是女子,应该明白女子活在这世上原本不易,何必如此相互为难。”
看到百姓们竟然有些动摇,林知音马上接了一句:“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不会跟妹妹争夺任何东西,毕竟我也是身不由己……”
崔安如知道他们早晚会用这个来开脱,也没有慌张。
“是啊,身不由己到在我父兄丧期整日找安南侯的麻烦,必须让他给一个交代,还提前拜访萧家两位长辈,借着孕肚坐实身份,真是好一出身不由己的不要脸啊。”
梁紫玉也冷笑了一句:“未来的安南侯夫人,想要帮自己开脱苟合之名,那就想想怎么解释,安南侯会在回京的路上中了那种毒吧,想要干干净净的嫁进安南侯府,也要看看自己是不是干干净净的人。”
没给林家人反驳的机会,崔安如直接说道:“别说我没有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敢要我的东西。以后镇国公府和林家之间,老死不相往来,无论你们借着温家和安南侯府能起多高的势,将来镇国公府能有多低落,你们都会和安南侯府一样被人唾弃。”
说完,崔安如带着嫁妆车队浩浩荡荡的离开。
林志远在袖子里的拳头都要攥青了,这样的羞辱,刻骨铭心。
“跪下!”
重新紧闭大门之后,林志远不需要再伪装。
林知音柔柔弱弱跪在那里,不等林志远呵斥就自己说道:“女儿自知给家族带来祸端,不过这并非女儿本意,若是父亲生气,女儿愿跟安南侯府退婚,并落发出家,保全林家名声。”
林志远反而没有办法发泄了,只能恨恨的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林川也跪下来,说道:“爹,这分明是崔安如善妒,自己没了依仗就想恶心妹妹,咱们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人伤神。镇国公府已经没有什么主持大局的人,他们还敢如此嚣张,不过是借着林家立威,告诉大家不要小瞧了镇国公府而已。”
温氏看到林志远的脸色缓和,也说了一句:“她竟然把所有的罪责推到知音身上,让我们林家无地自容,我定然要将这件事告诉哥哥,让哥哥收拾他们。”
温氏的哥哥,当朝丞相温继礼。
听到这里,林志远才说道:“这些事,暂时不要惊动舅兄了。倒是如今的安南侯府,颜面尽失,还要亏出去七十多万两银,知音,你确定还要嫁?”
林知音抿了抿嘴唇,声音坚定:“爹,难道我们林家要抗旨么?何况萧让已经是侯爵,而且镇国公父子都已经不在,他已经是屈指可数的军功封爵的人,纵然当下名声会被崔安如影响,时间总会冲淡一切。已经去世的镇国公父子,再怎么英勇,也没有办法蹦出来给崔安如撑腰了,崔家落败,已经是必然之势。”
林志远叹了口气,最终收起了脾气:“但愿你说的是真的,这个崔安如,我早晚要让她跪地求饶。”
镇国公府。
“大小姐回来啦!”
下人的一声喜报,让原本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国公府终于生出一丝喜悦。
已经有人冲了出来,分成两列站好。
“恭迎大小姐回家!”
“大小姐,之前的房间老奴已经收拾出来了,带回来的嫁妆不需要登记,那些还是小姐自己的私产,丹青他们几个的住处也都是之前的位置,陈设都没有改变。”
管事婆子陈妈妈含着眼泪说道。
他们镇国公府如珠如宝宠着长大的姑娘,竟然被萧家人那样对待,他们真该死啊。
国公府的下人并没有很多,但都是忠心耿耿。
这些日子他们没少暗地里埋怨萧家,没想到他们竟然在打这种主意。
安顿下来之后,崔安如去了祠堂,站在那里看着祖宗们的牌位发呆,上面有崔家的祖辈,也有她的外祖母,如今父兄也和母亲团圆了。
“爹,娘,哥哥,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嫂子和琅儿,不会让人轻视镇国公府,更不会任人欺负。”
晚上,梁紫玉他们简单的吃了饭之后,姑嫂两人秉烛夜谈。
“安如,这里是你的家,我知道自己出身不高,没有办法给镇国公府带来什么助力,不过只要有嫂子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崔安如握着梁紫玉的手,说道:“嫂子,我懂。”
“今日进宫,皇上到底是什么态度?听闻皇后娘娘对那个林知音赞誉有加,你这样做算不算是打了她的脸?这些年,她一直不喜欢我们家的人,只怕将来更会盯着我们。”
梁紫玉不免担忧的语气,也是非常坦诚。
崔安如却说道:“父亲和哥哥的战功放在那里,短时间之内他们也要顾忌名声,不敢对我们怎么样,况且我已经给他们留了余地。”
梁紫玉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怕,你如今已经和离,皇后娘娘重提当年让你和亲之事。”
第9章姑嫂夜话
崔安如摇了摇头:“她不敢,如今我在孝期,而且父兄都是战死,她若是提出让我和亲,全天下人都会唾弃。”
梁紫玉颔首:“嗯,既然你都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如今我们镇国公府还有琅儿,镇国公的爵位也并没有收回,谁也别想小看了我们崔家。”
崔安如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让嫂子清醒。
“嫂子,父亲和哥哥若不是因为皇上的猜忌,没有必要亲自带兵出征,也没有必要把我低嫁。今日若不是我直接把事情闹大,而且林知音怀孕一事落人口实,只怕这和离的圣旨,我也求不来。”
梁紫玉一愣,不禁一阵惊讶。
崔安如叹道:“是因为萧让携军功逼迫皇上。”
“父兄战功如此卓著,都未曾逼着皇上做什么,他一个刚刚封爵的朝廷新贵,就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讨要破天荒的赏赐。皇上这才愿意帮我打萧家的脸。”
梁紫玉听得一阵心里发冷。
“我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若不是皇上忌惮,想必以我的家世,根本没有机会嫁入崔家。”
崔安如再次紧握她的手,说道:“嫂子,或许当初镇国公府低娶你是真,可是父母兄长待你的情义也是真。”
“如今亲人都不在了,能够相依为命的,不过是被命运选中的我们了,无论之前出身如何,上天注定我们是姑嫂。”
梁紫玉一阵感动。
“今日若不是看到嫂子带着琅儿打上门去,我真的不知道离开萧家能去哪里……”
崔安如不免动容的说道。
梁紫玉慌了,赶忙出言:“妹妹休要再说这样的话,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有琅儿在,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若是将来他对你不好,或者新妇不服你这个姑母,我第一个不认他。”
“嫂子,早些睡吧,明日开始会有很多事。”
梁紫玉也知道,萧家那些人,还有林家那些人,肯定都不会善罢甘休。
今日崔安如的举动,是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所以他们没有招架之力。
一旦反应过来,无论是为了脸还是为了前途,总会反扑。
第10章清退萧氏
第二日。
被清退的萧家族人一大早就聚拢到了一起。
领头的是个老者,他不仅是被崔安如清退出了铺子,连儿子都被抓了。
“她一个孤女,凭什么说不让我们做就不让我们做了?”
“走,去找她评理。”
一行人走的浩浩荡荡,连萧让在家待着都有所耳闻。
杨氏还有些担忧:“这样任由他们去了,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萧让只想看崔安如焦头烂额:“娘,他们想要闹,就让他们闹!我们先去林家,虽然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总要让对方满意才是。”
老太夫人也点头:“没错,林夫人的娘家那是实打实的望族,知音的外祖父是当朝太师,舅舅是丞相,你和知音成亲,有这两位在,谁敢真的笑话你?”
“哼,等着看吧,如今让儿正是当打之年,等知音过门,我们跟温家也就是亲家,朝堂上总会有所提携,我们想要给崔安如施压,还不是易如反掌?”
“到时候即便是带着嫁妆做妾,都是对她的恩典。”
老太夫人把未来畅想的无比美好,似乎眼前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另外一边浩浩荡荡去了镇国公府的萧家族人,站在大门口却踌躇了。
他们没有勇气像是闯安南侯府那样硬闯,只能在大门口叫嚷。
“让崔安如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你们镇国公府的人难道就能随便欺负人?”
“崔安如!出来!”
“……”
春兰阁,崔安如出嫁之前住的地方。
破败的东风拂过窗台,被窗棂剪碎的阳光在桌上留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崔安如把玩着兄长生前从边关给她寄回来的狼牙,手指被划破也未曾放手。
“姑娘,萧氏族人果然被打发来了……”
丹青对此也没有意外。
若不是丹朱拦着,只怕她已经冲出去呵斥那些没脸没皮的东西了。
“嗯,也该给他们指一条明路了。”
崔安如起身,小心的把狼牙放在一个小盒子里,简单的擦了擦手。
门口的萧氏族人还在跟百姓狡辩,结果国公府大门开了,崔安如面色镇定的走出来。
“崔安如,今日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凭什么停了我们的工?”
总要有个出头鸟,不然这场戏没有办法唱。
“没错,还把我儿子抓走了。”
看着这两年死性不改的萧家人,崔安如只有鄙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做了假账,不该抓吗?”
萧氏族人气焰直接就灭了一大半,崔安如乘胜追击:“没有直接大棒子把你们赶走,已经是我仁慈了。”
看到不可置信的萧氏族人,崔安如和煦一笑:“不过念在曾经是亲戚一场,最后给你们提个醒。”
“皇上已经赐婚,萧家马上要有新妇,林家姑娘标榜比我贤惠,想必对萧氏族人也会有求必应。”
“至于那几个被送进去的萧氏子弟,说不定林家姑娘的丞相舅舅能帮上忙。”
第11章转移矛盾
“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今日之后,谁再敢来我们崔家闹事,我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心狠,什么是手辣。”
崔安如说完,便拍了拍手,顿时一堆侍卫拿着棍子出来。
丹青这时候才喊了一句:“还不滚,等着国公府的侍卫动棍子?”
萧家人乌央乌央的又走了。
崔安如这才轻笑了一声。
林家,要有好戏唱了。
林家后院。
林志远正在那里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今日早朝前后,萧让都找我道歉了,说是一定会给我们林家一个交代。”
下手处的林知音低着头,一副顺从的样子。
林川冷哼:“这不是应该的么?他应该带着全家上门负荆请罪才是。”
温氏给林志远斟茶的手没有停,嘴上也不闲着。
“今日见到哥哥了吧?他没有同你说什么?”
林志远表情晦涩:“能说什么,不过是让我们自己注意影响,说是知音怀孕这件事,我们就是理亏,若不是皇上赐婚,只怕她只能去做妾,知足吧。”
林知音的头埋的更低了,她又何尝不懂。
“让外甥女去做妾,他这个丞相还要不要脸面了?若不是有岳丈和舅兄的面子在,你以为就凭知音怀孕逼着崔安如和离这件事,我还能安然无恙?”
温氏不甘心:“小贱人,不过是借着父兄战死卖惨罢了,一个和离的孤女,差点毁了我女儿,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林川眼中放光,说了一句:“娘,到时候我就勉为其难收她做个偏房如何?平时晾着她,妹妹回娘家的时候,刚好可以磋磨一番。”
他的阴毒畅想,再一次被下人打断。
“老爷,夫人,又有人在大门口喊……”
林志远的头马上开始疼,温氏也格外不耐烦。
“哪里来的刁民,竟然在朝廷命官门前大放厥词!”
就在林志远快要被气炸的时候,萧让带着赔罪的礼物出现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杨氏。
他们一出现,萧家人更是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围上去:“让儿,你还不快让亲家帮我们……”
林川这才算是明白了这都是萧家人。
“侯爷还真是一朝得势,鸡犬升天,圣旨刚下,就已经让族人借着亲家的名义来林家讨生活了。”
“兄长误会了,我怎么会如此……”萧让虽然封侯,不过自知理亏,并没有十足的底气。
林川嘲讽了一句:“难道这些打秋风的萧氏族人,是我们家请来的?”
第12章各自让步
“这件事,我会给林家一个交代。”
萧让一时间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些人,林家人仍旧没有消气。
“萧家果然让人刮目相看,不过是刚刚出了个侯爷,全族都要骑到我们知音头上了?”
温氏也跟着发火:“若不是萧让在归来途中中了毒,我女儿也不会给他机会近了身,还怀了孩子,这名声都搭进去了。”
林知音才从外面走进来。
杨氏赶紧走过去拉住:“知音,好孩子,这两日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们萧家没有安抚住崔安如,你要怪就怪我吧。”
林知音被说的心里怪感动:“伯母,这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崔妹妹没了父兄,又嫉恨我有萧郎的爱,我不会跟她一般见识的。”
“我的妹妹就是大度,不像是那些刻薄阴损的人,不然怎么老天都不帮着她。”
林川的总结,并没有人反驳。
萧让更是觉得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崔安如留了体面,是她拼命跟自己撕破脸,就不能怪自己不念旧情了。
“知音温柔体贴,自不是那等泼辣无知的妇人能比的。”
气氛总算好转,杨氏趁机提了一句。
“今日前来,一来是道歉,二来也是想要跟亲家商量一下婚期,毕竟皇上已经赐婚,而且让儿也不再需要给镇国公一家守孝,趁着他封侯,不如双喜临门。”
林知音看着萧让,不免有些害羞。
林志远和温氏对视一样,并未拒绝。
“合该如此……不过……”温氏欲言又止。
“岳母大人但说无妨。”萧让表态很及时。
温氏沉吟道:“听闻皇上下旨萧家三日之内归还崔安如七十五万两银,到时候这聘礼……”
她观察着杨氏母子的表情,变了语气继续说道:“我们知音本来就已经被崔安如污蔑,若是简简单单就嫁过去了,只会让人更加笑话。”
萧让已经想好了对策:“岳母大人只管放心,当年崔安如嫁入萧家,几乎没有聘礼,都是他们镇国公府一手操办,如今小婿定然会给足排场。”
“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知音才是我真正想要娶的人,比崔安如更加珍贵。”
温氏初步觉得满意,不过她没有听到关于还款的来源。
“崔安如那七十多万……”
“岳母今日不是也看到萧家那些不懂事的族人了么,这些年他们也仗着我的名头攒下了不少家业,也该让他们做贡献了。”
第13章婚期已定
“这样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么?”温氏故意问道。
“这些年对他们已经足够宽容了,如今小婿才是萧氏的族长。”萧让下定了决心。
杨氏又在一边添了一句:“唉,之前安如在的时候,我就跟她说过,不可助长族人不劳而获的气焰,结果这两年她仗着自己财大气粗,硬是把这些人养起来了。”
萧让非常恰当的补充了一句:“知音出身名门,更是在战场有过功劳,她一个心机妇人,还真是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果然,温氏非常受用。
“她一介商户后代,满脑子都是那些铜臭,跟我们家知音比,她也配!”
林川也跟着附和:“就是,如今镇国公府就是个空壳,梁氏又是小门小户出身,崔安如还驳了皇上的面子,我倒是看看他们两个无知女子能嚣张到几时。”
就连林知音都没有反驳。
一番商讨之后,两家把婚期定在了五日之后,虽然略显仓促,不过林知音怀孕的消息已经走漏,不如大大方方的办喜事。
两家都憋着一股劲,一个是朝廷新贵,一个是老牌贵族,他们的结合必然会碾压没落的镇国公府。
从林家离开之后,杨氏柔声问道:“让儿,那些关进去的萧氏族人我们真的不管么?”
萧让目光格外冷静:“如今我的婚事要紧,他们进去吃些苦头也就知道以后要老实一点,跟族里那些人要钱的时候,我也师出有名。婚事之后再办,更加合适。”
杨氏点了点头:“还是我儿想得周到,是安如没有这个福气啊。”
萧让皱了皱眉头:“娘,她不配。”
杨氏马上安抚:“娘知道你在生她的气,可这两年安如实打实的给萧家出了不少银子,若是娶了知音后能破镜重圆,倒也省了你的后顾之忧。”
萧让听懂了,笑了一声道:“等到镇国公府人人可欺的时候,我们再施以援手,他们也就走投无路了。”
春兰阁。
“姑娘,杨氏和安南侯从林家离开之后,就召集了萧氏的人在宗祠聚集,方才散去。”
丹白表情认真,语气淡定。
“想必是为了那七十五万两,不用理会,只要他们还钱,不用理会钱来自哪里。”
“听闻安南侯和林知音的婚期定了,五日之后。”
丹白的消息打探的很全面。
“是该着急了,若是等到林知音开始孕吐了,只会更加丢人。”
“姑娘,我们什么都不做么?”丹青问了一句。
“我们有自己的事,没时间搭理那种人的结合。传出话去,五日之后我名下所有的商铺所有商品半价,只有一天。”
丹白会意,很是高兴的去布置了。
梁紫玉过来的时候,也不免有些担忧。
“安如,外面的事,你听说了么?如今镇国公府的情况,你我都清楚。我真的担心,我保护不好你,到时候没有办法跟你大哥交代……”
梁紫玉的话,已经带着哭腔。
想起那个带给她生命中最耀眼光芒的男人,她终究怕让他失望。
“嫂子,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梁紫玉忍住泪水,说道:“没有,嫂子只是有感而发,怕你太要强反而吃亏,萧家毕竟是侯府了,林家背后还有温家,如今琅儿还小……”
“嫂子,琅儿这么小,已经知道保护姑姑,足见你平时的教导有多成功。他是崔家的孩子,注定不同凡响。”
“嗯,你说得对。”
梁紫玉眼里泛起了光,似乎又下定了什么决心。
等她离开之后,崔安如问起,今日前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丹玄去打听了之后,才过来回禀。
“姑娘,今日梁家的人来过了……”
“他们来做什么?”
“听说是想住进来,帮夫人操持国公府,结果被夫人赶出去了……”
崔安如冷笑了一声,梁家人果然还是老样子。
之前哥哥定亲的时候,梁家本来想要用更宠爱的二女儿顶替梁紫玉,结果被哥哥否了。
之后梁家多次上门打秋风,崔家给了他们面子,也让他们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梁紫玉,这才让他们对梁紫玉好了起来。
如今看来,没有人撑腰的岂止是自己?
一个没了视她如眼珠的娘家,一个没了视她如己出的婆家。
“姑娘,小世子过来了……”丹朱说了一句。
说话间,崔琅已经跑了进来。
“姑姑,娘亲说今日琅儿可以在姑姑这里睡……”
崔安如原本还在微笑的脸,瞬间严肃。
“快去看看嫂子。”
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却赶忙跟上去了。
崔安如抱着崔琅走的飞快,生怕错过了时间。
“姑娘,夫人不在。”
“去哪里了?”崔安如焦急的问道。
“夫人刚刚出门,说是回一趟娘家。”
“拦住她!”
第14章两箱铜钱
下人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照做了。
已经坐上马车走了一段的梁紫玉被拦住,回到国公府,崔安如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就上去把她抱住。
“嫂子,你也不管我了么?”
梁紫玉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在崔琅面前崩溃。
“先带琅儿下去……”
崔安如松开梁紫玉,吩咐了一句。
看着崔琅懂事的跟着下人离开,崔安如把梁紫玉拉到了房间,从她的枕头下翻出了梁紫玉写好的遗书。
“嫂子,有必要么?”
她没有看内容,直接还给了梁紫玉。
梁紫玉眼里的哀伤,浓得化不开,好像远山突破云雾已经种在那里。
“他们说,如今我才是国公府地位最高的人,我是将军夫人,还有诰命,他们住进来也是天经地义……我知道,他们的目的不止如此,肯定还会得寸进尺。”
“我毕竟是他们的女儿,没有办法挣脱,只有我死了,而且死在他们府上,才能让他们彻底消停。”
她知道瞒不过崔安如,索性都说了。
“到时候,你作为姑母,是最有资格抚养琅儿的人,我娘家的人必然争不过你。国公府连着出事,皇上出于体恤,说不定会给你一个封号,至少让你不被人欺负,而我也可以去跟你哥哥团聚了……”
“嫂子,你真觉得牺牲自己,就能给我和琅儿带来高枕无忧?”
梁紫玉没有回答,连日以来的悲痛和高压,让她已经没有多少思考的能力。
“我刚回来,你就要死,我这克父克母克全家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崔安如一句话,就让梁紫玉眼睛睁的老大。
“一个名声尽毁的姑姑,一个六岁的小世子,你觉得父兄他们军功攒下来的尊重,够那些豺狼消耗多久?”
梁紫玉的内心更加恐惧。
“可是……”
“嫂子,拿出你在萧家打砸的魄力,在琅儿成长为你的后盾之前,我的肩膀同样可以借给你。别忘了,我外祖母可是商户出身,国公府有爵位,我有银钱,我还有另一层身份,也该公开了……”
梁紫玉这些年也都在帮崔安如保守秘密,就连梁家人都不知道崔安如是医仙弟子。
“你不是不想让人知道……”
崔安如安慰道:“这个身份又不丢人,只是不想给自己平添麻烦罢了。至于梁家那些人,不值得嫂子去死。难道你觉得,琅儿在你心中的地位,还不如他们?”
“他们不配……”梁紫玉咬着牙说道。
“嫂子,我没有办法始终看着你,若是你还想让琅儿承受你我已经承受过的丧母之痛,就当做今日的话我没有说。我崔安如绝不靠着别人的同情而活,也不会依附于男人,我们崔家的人,自有风骨。”
崔安如离开之后,梁紫玉捧着遗书,眼神终于坚定,亲自撕了个粉碎。
“姑娘,夫人不会有事了吧?”
回到她们自己的房间,丹朱才忍不住开口。
“没事了,以后梁家的人过来,交给我应对。”
第二日起床之后,大家都很默契,没有提起。
萧家的人上门,说是还钱的时候,梁紫玉才像是活了过来。
“他们还真有办法三日之内把银子凑齐了。”
“宫里有赏赐,萧氏有余钱,只要肯动脑,办法总会有的,过去让我唱红脸,如今让他们自己搭戏台子吧。”
崔安如并不在意这些银钱是怎么来的。
打开大门,只见萧让带着不少下人,扛着大箱子一路走来。
“崔安如,我本看在你照顾长辈两年,诚心待你,你却没有容人之量。回京途中本侯中毒,知音才牺牲自己的清白,你却造谣诋毁!”
“无论这两年我母亲和祖母有没有花费这么多银钱,多的就算是本侯给你的补偿。今天,你我两不相欠了!”
崔安如冷笑一声道:“中毒,是谁给你下的毒?不要你命,却让你情不自禁,难道是敌国的细作想要怀上你的孩子将来威胁你投降?”
“是你自己中毒,还是很多人中毒?”
“侯爷,我虽然帮你想好了开头,不过你借鉴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好好润色一下么?”
不等萧让反应,她又道:“侯爷放心,这两年的账单,我已经让人赶制出来几百份,今日前来围观的都算是个见证,人手一份,看看究竟是你们萧家软饭硬吃,还是我崔安如锱铢必较!”
崔安如说完,国公府的下人兴冲冲的朝着围观百姓手里塞账册。
萧让的脑子顿时像是生锈的铁门被一下一下的扣响,嗡嗡作响。
咬着牙关恨道:“你身上真不愧留着商户的血,真是步步为营,从进入萧家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在算计。”
崔安如轻笑一声::“所以安南侯踩着我父兄尸身领军功,却又轻视我父兄,就是因为你们没有人出身商户,只是喜欢花商户的钱充面子是么?”
百姓中自然也有商户,闻言瞬间哗然!
萧让的脸好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阴沉乌云,极其压抑难看。
等崔安如的人打开箱子,发现有两箱铜钱故意放着为难人后,围观的百姓们更是嘲笑不断。
第15章前夫落败
萧让只觉得一股凉风从自己的额前拂过。
崔安如明明是在笑,他却明白里面有多高浓度的嘲弄。
“既然是还钱的话,为何要故意弄出这些铜钱?不甘心,还是侯府已经败落到需要凑铜钱来还债?”
可惜了,崔安如已经有了成算:“来人,整块的银子直接清点入帐,铜钱直接以我的名义捐给兵部买粮草军械运往边关!”
萧让的小心思没占到任何便宜,额头青筋直跳,只能转移话题:“你可知祖母没有及时拿到雪莲,病情又反复了……”
既然萧让自己送上门来,崔安如就没想便宜了他。
“怎么,我不是不孝不悌吗?你的祖母病情复发,你怎么不在一旁看护呢?”
丹青随侍在侧,适时冷笑一声。
“他当然不知道,小姐在老夫人房里打地铺侍疾的时候,他正在边关和林家姑娘颠鸾倒凤呢!”
萧让怎么也没想到,预想的计划不但没有任何成效,还被崔安如加以利用,又把他奚落一顿。
只能冷哼一声:“崔安如!本侯提醒你,知音再怎么样,也是在边关立功归来的人,你侮辱她的时候,想想你虽为国公之女,又为边关做过什么?”
“我父兄已经死在边关了,萧侯爷觉得我和我们崔家,还应该为边关做些什么?”
崔安如突然的义正词严,让萧让心头一震。
萧让没说话,心中很是郁闷。
“萧侯爷,欠款还清,之后没什么事,就不要来崔家大门前晃悠了,我们国公府的人不想浪费那么多水洗地。”
崔安如没有再理会萧让,直接转身离开,还让人关上大门。
梁紫玉心中也是爽快,只是也有隐忧:“萧家如今算是彻底决裂了,只要他跟林知音成了亲,温家也成了他们的后盾,到时候我们就难了。”
崔安如想着温家那两个身居高位的人,只觉得讽刺。
萧让,你还真是精准的把婚姻当成跳板。
只可惜这块板未必结实。
镇国公府安静了一阵,太后的懿旨传来。
宫中这些日子给国公府送来了不少东西,以表安抚。
懿旨里还说和离并不是她的错,将来自然会帮她寻一门好亲事,又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内官传旨之后,特意把崔安如拉到一边,告诉她太后娘娘把她的人还回来了。
崔安如定睛看去,竟然是那日进宫之前集市上救下来的母女。
“太后有言,多谢姑娘那日解了翊王殿下的毒。”
在外人看来,太后只是关怀功臣的遗属而已。
崔安如心里明白,这些都是翊王殿下妥善的安排。
借着太后的名义直接把人送回来,不会有人说崔安如的闲话,还能让人更加不敢轻视镇国公府。
这位性情冷漠的王爷,跟传说之中绝对不同。
光是那日没有犹豫就让出来的名贵护心丹,已经说明一切。
崔安如跟梁紫玉说了那对母女的身份,听得梁紫玉又是一阵气愤。
“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在边关的时候到底能出多大力?”
“只要活着回来,功劳总有他的一份。毕竟战死的人除了补贴,没有机会跟他们争了。”
崔安如说完,又把视线转移到那对不安的母女身上。
“你的伤怎么样了?”崔安如问道。
“回姑娘的话,幸亏那日在街上得蒙姑娘搭救,又被翊王殿下带进宫中,经过太医的治疗,已经见好了……”妇人的心情复杂。
她虽然得救,可是她和女儿的前途依然一片黑暗。
梁紫玉并没有听闻此事,此时尚觉惊讶。
“翊王殿下跟你一起救人?”
崔安如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对下人说道:“先给他们安排合适的住处。”
人被带下去之后,崔安如对梁紫玉解释:“嫂子,我们只是同病相怜,我也没有打算一直管着她,帮她惩罚了那个男人,让人知道萧让的兵上行下效之后,就该让她回归自己的生活了。”
梁紫玉并不介意这个,又问了一句:“那个不孝又冷漠的翊王,帮你救人?”
第16章太后交易
对于翊王殿下的名声,崔安如并不意外。
这些年太妃的暗戳戳影射,还有翊王府二公子多番证实,翊王多次暴露在人前对太妃恶言相向,有这样的名声不足为奇。
“嫂子,你现在相信林知音是个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么?”
崔安如平淡开口。
她的眉眼之间没有什么愁闷,萧让的背叛,并没有让她否定自己。
“当然不信,真正心怀天下的人,是不会盯着有主的男人的,即便是有想法,也知道该怎么控制,从你这里直接借用中毒的借口,也不怕说谎的时候连累肚子里的孩子。”
梁紫玉说完,也就明白了崔安如的用意。
“你是说,翊王殿下是被冤枉的?”
崔安如说道:“太妃娘娘并不是他亲娘,只不过是继室,并没有抚养过他,凭什么指责他不孝?”
梁紫玉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嫂子,明日一早我们还要进宫,今日早些休息吧。”
“又进宫?”
“太后有心照拂,我们不能无动于衷,而且那对母女的事,还是要惊动宫里的……”
夜晚,崔安如看着窗外挂着的月亮,心中并不是没有苦闷。
月圆人缺,天人永隔,甚至天涯共此时都已经做不到了。
“爹,娘,哥哥,我会保护好嫂子和琅儿,你们放心……”
晨风微动,朝阳浮起,几块撕扯的白云抹在天边。
昨日被送来的母女早早起床,收拾了床铺在院子之中等待。
看到梁紫玉出来,他们赶紧上前跪拜。
“多谢将军夫人收留之恩……”
梁紫玉连忙伸手扶她:“你伤还没有好,起来这么早做什么?饿了吧,厨房已经在忙了。”
妇人马上说道:“夫人这样真是折煞我们了,若不是姑娘在街上搭救,将我们母女托付给翊王,又得夫人收留,只怕我们母女已经死在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手中。”
梁紫玉颇为感慨,这妇人跟自己的小姑真的是如出一辙,只不过小姑身份尊贵,皇室也都会垂怜,何况有自己这个嫂子,而这个妇人,在京都无人可依。
崔安如洗漱完毕,看到他们的时候,却没有什么意外。
“你们调整一下心态,今日我再带你们进宫一次,太后娘娘那里应该会有说法了。”
“多谢姑娘。”
妇人又一次拉着女儿跪下。
“今日我还是不跟着你们进宫了,府里总该有个人照应。”
梁紫玉掩盖了自己的担忧,对崔安如说道。
“也好,那我们早去早回。”
崔安如回答之后,朝着丹玄和丹白看了一眼。
两人会意,并未声张。
吃过早饭,崔安如直接带着那对母女进宫而去。
有太后娘娘的懿旨,他们甚至不需要通报,就进入了宫城。
凤栖宫布置简单,并不奢华,一亭一阁都带着巧思。
太后娘娘一副正大宽容的相貌,自带气度。
“安如一直是个聪明人,看来哀家没有看错。昨日传了旨,今日你就公开带着他们进宫了。”太后欣慰的说道。
“娘娘体恤,安排周到,臣女在此谢过。”
太后娘娘摆了摆手,说道:“哀家已经命人查过那个士兵的身份,原本便是隶属安南侯麾下,跟镇国公父子无关,将来就算是攀咬也不会牵连到他们。”
崔安如倒是不担心这个,即便真的是父兄麾下的人,她也没有想过姑息。
“哀家会如实告诉皇上此事,督促他秉公处理。也算是给安南侯敲响警钟。护国柱石之女,不是他一个刚刚冒头的勋贵就能随意欺负。”
太后娘娘的话,其实也在善意提醒。
一旦将来萧让军功更进一步,慢慢取代镇国公,他做的这些荒唐事,就不会再有人在意。
“你的事情解决了,赶快谢谢太后……”崔安如敦促了一声。
妇人这才想起来磕头,用皇权来处理她这样的小事,她觉得好像是在做梦。
太后娘娘神态自然。
“来人,带他们去皇上那边,告诉皇上这是崔家姑娘从街上救下来的人,他们的遭遇需要皇上知晓,还有哀家的态度。”
“是。”
此时殿中已经没有什么人,崔安如知道,太后单独留下自己,大概是为了那个人。
“安如如此聪慧,应该已经想到,哀家还有事情同你说。”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猜测是为了翊王殿下。”
“琛儿虽然承袭了王位,不过身体一直不好,太医之前的诊断,民间早有流传,相信你也清楚。宫中的太医虽然医术高超,却一直未曾根治琛儿的病。听闻安如出手就是医仙配制的解毒丸……”
崔安如直接问道:“太后娘娘是想通过安如,找到医仙帮翊王殿下治病?”
太后默认。
“医仙一向不喜欢跟朝廷的人扯上关系,太后娘娘应该清楚。”
太后叹息:“正是如此,这些年才百般寻觅医仙不得所踪,如今看到了希望,还是愿意一试。”
崔安如并没有马上答应,既然太后要跟她谈条件,她自然也该知道太后想要给自己什么。
发觉她并没有接话,太后娘娘也猜得到她在想什么。
“哀家知道你回到国公府生活未必事事如意,准备封你为郡主,需要哀家的时候,哀家自然会护你周全。”
崔安如没有心动,这些其实靠着父兄的军功,原本也不过分。
只不过皇室的人都在装傻,无人提及而已。
“太后娘娘,臣女没有把握能让医仙破例现身,至少可以保证请来医仙传人诊脉,判断翊王殿下的病情究竟如何,有句话却需要说在前头,若得太后荫蔽,臣女也许会搅得京都天翻地覆。”
“若你想让安南侯从高处跌落,哀家不会帮你,全看你自己本事。至于京都能否天翻地覆,哀家也拭目以待。”
第17章加封郡主
崔安如眼里泛起神秘的光彩,她要算账的,怎么会只有萧家人。
“臣女定然不会让太后娘娘失望。”
“不知这位医仙大师的高徒,什么时候能够入京?”
太后对于崔安如的话,并不反感。
“已经到了。”
听到崔安如肯定的表达,太后娘娘心中一喜。
“当真?”
“臣女不敢欺瞒太后,幼时医仙曾在国公府居住,教导过臣女几年……”
太后娘娘不说话了,眼神是十足的震惊。
“你?”
这个答案,太后娘娘并没有想到。
在太后娘娘眼中,这个刚过二十岁的女子,身上有失去亲人的哀伤笼罩,眼中的光芒却异常明亮,仿佛刺透云层的飞火。
确认崔安如的认真,太后娘娘发觉事情竟然变得如此有趣。
萧让因为一个医女背叛了原配,结果他放弃的是所有人都在趋之若鹜的医仙传人。
“那日琛儿所服用的解毒丸……”
“是臣女配制,毕竟师傅已经多年不曾现身,药丸也是有保存期限的……当时为了尽快帮王爷解毒,才祭出师傅的名号,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娘娘这次换成了惊喜,之前陆景琛进宫,她特意让太医查过,那个解毒丸功效格外显著,清理毒素的同时,没有给陆景琛原本就虚弱的身体造成任何负担。
“也许这才是天意……他们是怎么有脸在你跟前炫耀林知音的医术……”
太后娘娘觉得事情越发的戏剧。
她甚至都想看看,萧让得知一切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请翊王殿下出来吧,臣女知道他在。”
“郡主的聪慧,确实非常人能及。”
陆景琛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很应景的轻轻咳嗽了两声。
“既然要从太后娘娘这里得到庇护,自然要拿出足够让娘娘放心的本事,证明臣女的价值。”
说完,崔安如已经走到了陆景琛的身旁,示意他伸手。
陆景琛也不矫情,挽了挽袖子把手递了过来。
“少则一年,多则两年,药石罔效。”
太后娘娘点头,这个跟太医们的结论一致。
陆景琛也不是十分放在心上,这些年他被人通知最后期限已经习以为常。
“寻常的治疗,确实已经没有什么效果,甚至已经没有办法延缓最终结果的到来。”崔安如认真的话,却给了太后娘娘希望。
“所以,安如会不寻常的办法?”
崔安如点了点头。
“王爷脏腑已经出现损伤,有时夜里会被痛醒,且越来越频繁,同时兼具体虚阳亢,脾肺受损,心脉更是岌岌可危,有些轻微的情绪波动甚至都可能导致心悸。”
这些症状,崔安如说的精准无比。
看来她是有真本事的。
“一会臣女先给殿下开一个方子,有助于殿下的睡眠,能减少疼痛的频率,并且减轻疼痛。服用之前,也可以请太医们先过目。”
崔安如的态度大方得体,并没有露怯。
太后娘娘点头:“若是安如出手,需要多久治好琛儿?”
“两年。”
刚好,是原本别人审判他魂归地府的最长时间。
太后没有说话,陆景琛自己倒是说道:“两年的时间,别人在等待我的死亡,殊不知等到的会是我痊愈的消息。”
崔安如没有废话,接过来太后心腹递过来的纸笔,就开始写方。
太后还有些感慨:“想不到安如深藏不露,萧家有眼无珠。他们家老太夫人的腿,应该不只是你侍疾得当这么简单,定然用了什么高明的药方。”
崔安如不慌不忙回答:“她原本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只不过仗着年纪大哭天喊地而已,两年的时间早就已经大好了。如今拿不到什么名贵药材,心里落差大接受不了而已。”
看了看陆景琛的表情,太后拉过崔安如的手。
“这孩子的身体,就交给你了……你这医仙弟子的身份,哀家也会帮你瞒着。”
“多谢太后,那臣女先告退。”
“那对母女已经在宫门处等着你了。”太后交代了一句,没有挽留。
“皇祖母,为何不说明,郡主这个身份是因为皇后娘娘从中作梗,才没有在皇上下旨那日一起落实?”
崔安如离开之后,陆景琛问道。
太后娘娘笑了笑:“哀家在这个宫里,看惯了太多猜忌和背叛,心机和谋算,人情反而会成为关键时刻最误事的一环。她眼中的坚定,让哀家看到了成功的可能。”
“不如成全她,让她只当做这是一个交易,将来做事的时候也就少了许多顾虑。至于她是不是误会哀家,又能如何。这孩子不容易,哀家就不要用人情再给她多一道桎梏了。”
“皇上对不住镇国公,这也是哀家这个做母亲的失职。只希望能够尽量弥补,只要她不做太出格的事就好。”
“这个药方就没有必要给太医过目了……”陆景琛表情严肃。
太后娘娘点头:“该留下的要留,留不住的就没有必要让他继续占位置了。”
陆景琛明白,这几年太妃买通了一位太医,会把他的脉象和病情事无巨细的汇报,虽然没有伸手添乱,已经是触碰了太后娘娘的底线。
宫门口,不只有那对母女在等待,还有丹白。
“姑娘,梁家人来闹事了。”
回府的路上,崔安如轻轻靠在车上。
“姑娘,我们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妇人得到了皇上的应允,已经激动的不知道怎么表达。
“谢你女儿,也谢谢翊王殿下拿出那么好的救命药丸。”
妇人紧紧把女儿搂在怀里,那个画面让崔安如一阵眼热。
镇国公府,确实不够安静。
他们刚刚到了门口,就听到大门里面在闹。
“你们这些不长眼睛的,我家夫人可是将军夫人的母亲,将军夫人有诰命也要遵从孝道,还不给老娘滚开!”
“如今镇国公府将军夫人最大,我是将军夫人的娘家人,你个小蹄子也敢拦着我。”
崔安如淡定的走下马车。
果然世殊时异,如今梁家的下人都敢来国公府撒野了。
第18章断绝关系
“我提醒你一句,这里是镇国公府。”
这是丹玄的声音。
崔安如更感兴趣了,看来刚刚那句小蹄子,是因为知道丹玄是自己的人。
“你也知道这里是镇国公府?你主子已经嫁出去了,不再是镇国公府的人,就算是和离也不该回到这里,将军夫人不懂事,念着国公爷和将军的好,去接了一下,她就直接跟着回来了,也是不懂规矩。”
梁家来的人,那种气势似乎已经入主国公府了。
“听闻她出嫁的嫁妆退回来之后自己把持着?既然已经回到了镇国公府,就该上交给将军夫人统一调配才是,还敢跟安南侯府交恶,更是到林家门口大闹,真是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不如我把嫁妆单子列出来,劳烦你带回去交给梁夫人?”
崔安如的声音冰冰凉凉,让那个梁家仆妇吓了一跳。
转过身,她看到崔安如的时候,眼里却有一闪而过的鄙视。
“原来是姑娘回来了,奴婢是奉了我家夫人之命,前来请将军夫人前去。”
跟她一起来的人,同样没有什么恭敬。
“先不说这个,先说说我的嫁妆吧,刚刚不是振振有词么?”崔安如现在有的是时间。
不用料理萧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确实轻松了太多。
那个仆妇挑了挑眉,没敢真的大放厥词,而是说道:“姑娘说笑了,奴婢刚刚只不过恰好说到那里,才胡言乱语了几句,姑娘何必同我一般见识。”
“确实,你这种身份低贱心理肮脏的东西,原本就是死在我面前,我都会觉得碍眼,如今却能跑到我们国公府狗仗人势了。”
崔安如说完,没有理会她惊诧的眼神,直接命人把她拿下。
“梁家是没有会说话的人了么?”
仆妇还想分辨,崔安如已经从侍卫的腰间抽出一把刀,直接抵在仆妇的脖子上。
“姑娘……”
仆妇蒙了,也知道害怕了。
“今日为何前来?”
崔安如眼神冷漠,好像仵作在看着一具尸体。
“回,回姑娘的话,将军夫人说好了昨日应该回去的,结果一直没有动静,我家夫人让奴婢来寻……”
“刚刚我的侍女没有提醒你,这里是镇国公府么?”
崔安如想起昨日嫂子那个赴死的态度,都觉得心疼。
这些梁家人,还真是不要脸。
“提醒了,可是……”
“可是你骂她是小蹄子,顺势而上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你该不会说我在造谣吧?”
崔安如的声音,明明很平静,可是仆妇听到了里面的威胁。
“姑娘这是何意?我们好歹也是亲家……”
跟着仆妇身后一个侍女好像不太服气。
梁家有这些不懂事的下人,足见主子们这几年狂成什么样。
“你也配?”
短短三个字,崔安如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她一脚踹在那个侍女的腿弯处,让她跪倒在地,同时把刀横了过去。
侍女觉得脖子上一阵凉意,惊恐的撤回身子,这才没有直接割喉。
不过脖子上已经被划伤,一条血红色的线,触目惊心。
“记住自己是什么东西,即便是梁夫人亲自前来,若是敢在我们镇国公府这样说话,我同样让她躺着出去。”
说罢,又狠狠抡起刀,朝着一开始那个仆妇砍过去。
“姑娘饶命!”
仆妇眼前一黑,吓得腿都软了。
只听见结结实实的“啪”一声,崔安如用的是刀面,狠狠抽了那个仆妇的脸。
丹青他们几个对眼前这两个人没有任何同情。
“姑娘,我们知错了……今日确实是奴婢言行莽撞,让姑娘不高兴了,希望姑娘看在将军夫人的面上,饶我们这一次。”
仆妇反应过来自己没死,赶紧求饶。
“我的人情,也是你这个贱人能随便用的?”
梁紫玉带着崔琅从里面走了出来,步伐有力。
梁家人此时有些矛盾,原本梁紫玉出现,定然会被孝道拿捏,可是她刚刚的话,似乎已经跟过去不同。
“一时没有忍住,处置了几个梁家人,还请嫂子不要见怪。”崔安如说道。
梁紫玉瞥了刚刚被收拾的两人,语气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这里原本就是妹妹的家,从来都是,即便真的要了他们的命,也有嫂子给你兜着。”
梁家的下人听了之后,都不敢相信。
“将军夫人,我们可都是夫人派来的……”
那个仆妇没有忍住,又惊呼了一句。
梁紫玉手中拿着戒尺,直接左右两下烀到她脸上,那个仆妇的牙都掉了两颗。
“琅儿,记住,从此以后我们跟梁家没有任何关系。梁家的人将来求到你头上,直接打出去。”
说完,她又狠狠踹了跪在地上那个侍女一脚。
“既然知道我是将军夫人,有诰命在身,你们那位梁夫人还敢如此不懂礼数,妾室扶正这么多年,除了侍奉没出息的男人,果然学不来正妻的半分风度。今日起,我梁紫玉跟梁家再无瓜葛,梁家人若是再敢对我小姑不敬,我甚至不会在意梁家那点血脉之情。”
梁紫玉用了很大勇气和决心,才说出这一番话。
今日她特意让崔琅见证,也是没想给自己任何退路。
梁家的下人都不敢相信,之前一直被孝道拿捏的将军夫人,这是死了夫君受了刺激了?
“传,太后懿旨!”
宫里的人终究来了。
梁紫玉不明所以,崔安如却心知肚明。
“太后有旨,镇国公父子蒙难,乃是大夏之殇,哀家夜不能寐,念及二人军功,特封镇国公之女崔安如为安国郡主,食邑一千五百户,进宫不必请旨。领旨,谢恩。”
梁家本来轻视崔安如的下人傻了,就连梁紫玉都蒙了。
小姑进个宫,帮忙告个状,摇身一变成郡主了?
“郡主,太后有言,国公爷和世子虽然不在了,若是有人轻慢郡主,对国公府不敬,宫里定然不饶。”
内官传旨之后,特意对崔安如说了一句。
崔安如则是指了指梁家那几个下人,对内官问道:“我今日杀了这几个跑上门侮辱我的狗奴才助助兴,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内官会意:“侮辱当朝郡主,本就是死罪。”
崔安如看着抖如筛糠的梁家下人,问道:“要不然你们自己选,是你们死,还是让梁家那个妾室做派的夫人跪下给我嫂子道歉?”
第19章直接打脸
梁家下人都有些绝望,他们不想死。
梁夫人平时那个品性,为了救这几个下人,给梁紫玉跪下道歉,那是绝无可能。
“郡主娘娘,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就饶了我们这次吧……”
崔安如置若罔闻:“你们不选,我替你们。你们太脏,不配死在我们镇国公府,还是滚回去老老实实的让梁夫人来道歉。”
梁家那几个下人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气势。
“大小姐,救救奴婢们吧,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他们把目光转移到了梁紫玉身上,就连称呼都显得更加亲密。
梁紫玉不为所动,已经下定决心跟梁家断绝关系。
“所以安如已经饶了你们一命,让派你们过来耀武扬威的人自己来道歉。”
“这……”仆妇左右为难。
“若是不愿意,我也可以改变主意……”
崔安如对这种狗仗人势,尤其是没有多大势力可仗的人,提不起半分同情。
梁家的下人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磕头谢恩之后选择离开。
崔安如却没有直接让他们走,而是让人取来了纸笔,写了大大的条幅,又取来木板。
“梁府继室走狗奉命欺辱镇国公家眷,余氏不要脸。”
“将军夫人梁氏与梁家恩断义绝。”
两条横幅,分别在挨打的仆妇和侍女手里,一路举着,让百姓们看到。
所有随行的人,身上都是“走狗”两个字的板子。
这一路,他们都不敢抬头。
手里的横幅不敢放,身上的板子不敢摘,内官很是贴心地带着人一路监督。
这样的情景,自然吸引了很多人。
百姓们看到横幅上的内容,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当年梁紫玉被国公府选中的时候,梁家闹出那些事,他们也是见证者,余氏要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取代梁大人去世原配所生的梁紫玉,结果崔家根本不买账。
这些年梁家仗着是镇国公府的亲家,在京都也把自己当成一号人物了。
那个余氏还以岳母自居,从镇国公府那里得了不少好处。
如今镇国公父子刚死,能够惹怒梁紫玉的,估计是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一个不再有镇国公父子坐镇的国公府,嫡女都被安南侯府明目张胆地欺负,出身低微在娘家从来不受重视的将军夫人,自然会成为娘家眼里的一块肉。
梁大人早就得到了消息,说是家奴办事不力,反而背着板子回来,而且还有宫里的人押送。
“老爷,紫玉这丫头是糊涂了不成?如今梁家才是她真正的依靠,她竟然如此打娘家的脸!”
余氏也听说了横幅的内容,不禁一阵气愤。
梁大人大腹便便,满眼失望。
“她这个性子,算是彻底随了她亲娘了,不顾大局,不知分寸。”
余氏顺着说下去:“姐姐死了之后,我也是认真教导过她,当年就怕她不懂规矩会得罪了国公府,可是她存心要离开梁家,索性这两年国公爷和世子不怎么在家,才没有让人挑出来她的错处,如今正是需要娘家帮衬的时候,怎么就闹出这种事?”
梁大人也是越听越生气。
“逆女,这些年真是白养她这么大,我哪一点对不住她?”
“老爷不清楚么,从我进门那天开始,姐姐就看不起我,这份轻视,自然也耳濡目染被紫玉学了去……”
梁大人的表情越发难看。
“昨日说好了回来商量一下国公府将来该怎么办,她失约还没有任何解释,今日你不过是派人上门去请,她又联合那个和离的小姑闹出这么一出,是真的把我这个亲生父亲的脸扔在地上踩了。”
“罢了,终究是我这个继母没有威信,纵然得到所有人认可,在她眼里还是没有办法取代亲娘,连累的老爷都被她记恨。”
在挑拨梁大人和梁紫玉的关系上,余氏这么多年从未失手。
“我倒是要看看,这个不孝女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梁大人气呼呼地往外走,余氏也装模作样地一边劝,一边跟着。
大门口处,聚集起来的百姓看到他们出来,都在等着看戏。
看清楚横幅上的内容,余氏再怎么有心理准备,也忍受不了。
这么明晃晃的“余氏不要脸”五个字,就跟着这群不成事的狗奴才招摇过市这么久,她还有什么面子?
梁大人更加在意将军夫人跟梁家断绝关系那一条,真是反了天了。
“你们什么情况?”
梁大人还想保持威严。
带头那个仆妇跪倒在地,话都已经说不利索:“回大人的……的话……奴婢……奴婢……”
“不如咱家给梁大人解释……”
传旨的内官态度平和地冲着梁大人说道。
“这位是?”
梁大人至今官职不高,故而没有什么机会见到太后近侍。
“咱家只不过是太后娘娘身边服侍的奴才而已,今日去国公府传太后懿旨,刚好看到这群刁奴正在欺辱将军夫人和安国郡主。想着梁大人未必相信,故而同来做个人证。”
内官的话,让梁大人原本还想算账的心直接死了。
“不知公公驾临,有失远迎,本官——”
“梁大人不必多礼,咱家说过了,只是传太后懿旨顺路做个人证,并不是来梁府找麻烦。”
余氏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公公方才说安国郡主……”
内官终于带上了一丝冷笑:“太后娘娘册封了镇国公之女崔安如为安国郡主,并有言在先,若是有人觉得国公父子不在,就能欺负郡主,宫里自然会帮郡主做主。”
看着梁大人和余氏惊慌的表情,内官提高了声音提醒道:“贵府这几个下人对着郡主大呼小叫,污言秽语辱骂郡主身边侍女,还对将军夫人出言不逊,咱家都已经看到了。至于要不要上门道歉,你们自己斟酌吧!”
梁大人和余氏两个人相顾无言,崔安如竟然封了郡主?还有太后撑腰?
半晌,梁大人才反应过来。
“夫人,事到如今,只能是你去道歉了。”
第20章同罪两罚
余氏看着那几个下人,只想让他们马上死。
“还是你们劳苦功高啊,没有把事情办成,还要劳动我亲自去帮你们道歉。”
她的嘴角压着狠毒,让人看着都觉得害怕。
几个下人更是知道她的手段,心里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
“还不快把牌子摘下来,丢人现眼。”
太后的人走了没有多久,皇上那边传旨的人也到了镇国公府。
“参见将军夫人,安国郡主。”
太后册封的事,宫里自然是最先传遍了。
“吴公公,有礼了……”
梁紫玉赶紧还礼。
“老奴奉命传旨,需要江氏母女同去。”吴公公很是客气地说道。
被崔安如救下来的江氏这两日一直都在怀疑她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之中,原本那个处处看她不顺眼,看自己的女儿更不顺眼的婆母,还有那个从军归来却要另娶他人的丈夫,突然从她的生活之中被抠出去了。
“这是自然,要让他们自己亲眼所见,那种烂心烂肺的男人该有什么下场。”梁紫玉说了个痛快。
吴公公没有搭话,只是笑了笑,对局促不安的江氏母女做了个请的手势。
“别怕,错的从来不是你,昂头挺胸。”
崔安如只有这一句鼓励,说多了也没有必要。
江氏带着女儿给崔安如跪下,诚恳地磕了几个头,才跟着吴公公离开。
皇上已经查明,江氏的丈夫是萧让初入军营时麾下的兵士,只不过一直没有什么出彩的表现没有得到重用,却也很幸运地存活到最后,跟随胜利大军归来之后,已经飘飘然,没有先回家,而是去找了丧夫的青梅竹马。
这样的经历,跟崔安如何其相似。
只不过萧让军功卓著,又已经封侯成为典型,林知音本人也算是在边关立下功劳。
而这个兵士,想要用这样的身份复制萧让的挡箭牌,确实太难,而且那个青梅竹马,也没有给战场做出任何贡献,更何况江氏还有个将近十岁的女儿。
这样的小人物,原本用不到皇上亲自定夺。
只不过他们遇到了崔安如,经过翊王殿下的手,又推到了太后娘娘跟前。
那个兵士被逐出军籍,并处以杖责,青梅竹马直接被没入贱籍,发卖青楼,不得赎身。
江氏和女儿拿着所有的家产顺利和离,并且被赶来的父兄接走。
同样的行为,只因为地位不同,贡献不同,处罚结果也是截然不同。
吴公公宣读圣旨之后,还特意去了一趟安南侯府,说是皇上给萧让带话,让他持身中正,也要约束下属,并且告知了圣旨的内容,崔安如加封郡主的事,也没有遗漏,之后没有多留就直接离去。
“让儿,吴公公这是何意?”杨氏总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皇上在施恩,是让我记住,我的事有他兜着,不然我已经像是那个兵士一样一无所有了。”
萧让心情复杂,这几日除了在埋怨崔安如,他也疲于应对林家的监督和温家的冷眼。
至于朝中那些一心敬佩镇国公父子的大臣,更是不想跟他说话。
只怕他们费心筹备的婚礼,能来的人寥寥无几。
“听闻那个女子是安如那日进宫路上顺手救下来的。”杨氏在一边提醒了一句。
老太夫人却轻蔑地说了一句:“跟她沾上边的,准没有好事,幸亏当初让儿没有跟他洞房就去了边关,不然就要跟镇国公父子一样躺在棺材里面回来了。她天生孤寡,一定能克死所有身边人。”
崔安如没有留下任何嫁妆,逼着他们归还了两年的花销,还停了自己的名贵药材供应,桩桩件件都让她肉疼。
若是诅咒有用,崔安如在老太夫人这里一定死得五花八门。
杨氏叹了口气:“终究是缘分一场,母亲,知音马上就要过门了,肚子里已经有了我们萧家的骨肉,母亲的身子比两年前好多了,能看到四世同堂,何必想那些不开心的。”
老太夫人却不依不饶:“是她自己不珍惜,我倒是要看看她离开让儿,又没有了父兄这样的依仗,将来还能怎么样。”
“太后下旨封的郡主,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不是义女又不是干亲,没有上皇室玉牒的郡主,能威风到哪里去?说不定,就因为她这个郡主的头衔,将来小世子的爵位都可以收回了。”
萧让没有接话,他心中对崔安如还是充满了怨气。
凭他如今的地位,凭什么不能坐享齐人之福?崔安如那个高高在上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厌烦。
郡主,呵,那又能怎么样?
镇国公府。
江氏临走之前,还是带着父兄来跪谢了崔安如和梁紫玉。
“若不是郡主搭救,老汉已经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想不到当年一时糊涂,差点送了女儿的命……”
江父是个淳朴的庄稼汉,不善表达。
“并不是我一个努力,你们能这么快赶到,恐怕也是有人快马加鞭把他们接来,救你女儿的药,护你女儿的恩,帮你女儿的情,都该记在那个人头上才是。”
崔安如看到江氏父子的时候,就知道一定是陆景琛做的。
江父却说道:“郡主果然聪慧,不过那个人说过,无论什么人问起,只说这都是郡主的安排,无端扯入一个男人来,只怕会污了郡主的清誉。那人不需要感谢,更不需要名声。”
崔安如没有再强调,尊重翊王的意愿。
江家人千恩万谢,这才踏上归家的路途。
梁紫玉感慨地说道:“只恨那个萧让有军功在身,又刚刚封侯,不然也要让他扒一层皮才是。”
崔安如始终清醒。
“嫂子,皇上已经在提醒我,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同样的罪行,什么后果,都要取决于他的态度。”
梁紫玉看着无比认真的崔安如,知道将来这一路注定不好走,不免有些心疼,又觉得自己空有诰命,没有手段,只怕会扯小姑的后腿。
丹青走了进来,她这才回过神。
“夫人,姑娘,梁夫人来了……”
第21章树敌太多
“是跪在大门口么?”
崔安如并不意外,只是想问问。
丹青摇了摇头:“不是,嬉皮笑脸的,还带了不少东西。”
崔安如看了看梁紫玉的表情。
“嫂子,她是来给你道歉的,你自己处理吧。”
梁紫玉想了想,对丹青说道:“让她带着东西滚吧,我已经跟梁家断绝关系了,不用她假惺惺的。”
崔安如提醒了一句:“嫂子,先让她道了歉,再让她滚也不迟。”
“对啊,我差点把这个忘了。”
梁紫玉提起梁家人,还是在气头上。
她起身,走了几步,还是回过头来。
“我怕发挥不好。”
这些年,她虽然对梁家人没有什么感情,可是为了国公府的名声,她还是细心应对。
已经养成习惯的顺从,在突然爆发之后,有些无所适从。
“嫂子,你就想想这个女人当初想要用她的女儿取代你嫁给我哥,那样就没有琅儿了。”
崔安如一句,瞬间点燃了梁紫玉的怒火。
“对,这个……贱人……”
说到最后,梁紫玉已经开始咬牙了。
“再想想她进门之后,怎么蛊惑你父亲疏远你母亲,这些年又是怎么挑拨离间。”
崔安如是懂得加码的,很快就让梁紫玉心中埋藏的恨意被激发。
“嫂子,我还要提醒你一句,哪怕你父亲愿意相信你一次,都不会有今日。”
梁紫玉何尝不懂,对于自己的父亲,她宁可当成已经死了。
“你父亲没来,断绝关系的话不当着他的面,就不奏效,所以先别说了。”
崔安如又提醒了一句,之后就不说话了。
余氏带着家丁和侍女在门口等了半天,对着门口的侍卫脸都要笑僵了,都没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这两日镇国公府门前总有热闹,百姓们习惯性的就聚拢在一起。
余氏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脸都酸了,可算是看到大门打开了。
“郡——”
她本想跟崔安如套近乎,结果发现出来的人是自己平日里最看不起的梁紫玉。
“梁夫人,下人没有使唤动我,你这是亲自兴师问罪了?带了这么多人,是想强闯我们镇国公府么?”梁紫玉在想通之后,顾虑也就少了。
余氏愣了一下,想不到下人的传言是真的,梁紫玉是真的要跟梁家决裂。
在大门口当着这么多人的跟前,这样下自己的面子,莫不是疯了?
“紫玉,母亲是来给郡主道歉的,我知道你是在生气下人不懂事,害的郡主连同你也误会了,都怪这几个黑心肝的下人,猪油蒙了心了,竟然敢那样说话,我已经给他们灌了药,以后再也不能胡言乱语了。”
说完,她命人把像是死鱼一样的几个人拖了过来。
梁紫玉定睛一看,果然是之前那几个耀武扬威的。
“郡主也在吧?不如我们里面说吧?”余氏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诚恳了。
“你是谁母亲?”
梁紫玉冰冰凉凉的一句话,让余氏眉头不自觉地一皱。
她心说老娘当然不想当你的母亲,你早就该跟你那个亲娘一起死。
“紫玉,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你继母,也是从小抚养你长大,你何必因为几个下人,跟长辈为难?你们让我来道歉,我不是已经来了么?不让我进门,又是何道理?”
余氏的路数很老,这些年也就只有梁大人才吃她那一套。
“余氏,你不是继室填房,而是妾室扶正,你哪来的资格让我称呼你一声母亲?至于说的抚养我,指的是把持着我母亲的嫁妆克扣我的吃穿却放纵你自己的儿女么?”
梁紫玉逼着自己支棱起来。
之前有镇国公,有世子爷在,凭着这两个人的威名,就能把那些图谋不轨的人压下去。
如今只有她这个孀妇,要保护好儿子和小姑,对任何人软弱都只会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余氏蒙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梁紫玉,只能哭哭啼啼起来:“紫玉,你这样说,不是陷你父亲于不义么?姐姐的嫁妆,是他放在我手里的,你的吃穿用度也是遵照他的意思,避免浪费,养成你勤俭持家的习惯!这都是为你好啊!”
“若不是你名声在外,又怎么会得到镇国公府的垂青,成了世子夫人?况且你成亲之后,你母亲的嫁妆不是交还给你了么?”
梁紫玉才不上她的当,只冷笑一声:“镇国公府求娶我,是我母亲生前跟婆母有旧,你还想用自己的女儿取代我!至于嫁妆,更是因为夫君帮忙讨要,你们才不情不愿归还。”
“这些日子,你们打着亲家的旗号,却在打探国公府有多少私产,你们能不能住进来并且接管国公府的一切,指责我把小姑接回来,甚至用我儿要挟,要我拿着婆家的一切孝顺给他!这不都是你出的好谋算吗?若不是听说安如加封郡主,你会来道歉?”
余氏被一顿抢白,面子和里子都没了。
崔安如走出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嫂子,消消气,你如今诰命加身,她一个打秋风的,赶走就是,何必伤神。”
余氏回过味来,原来真的是崔安如出来了。
“郡主,我们真的是来道歉的,诚心诚意。”
崔安如嘲讽的笑了笑:“没有当街扇你耳光,让你家老爷重返白身,已经是我嫂子念旧情,你还大言不惭上来就称呼我嫂子姓名,暗戳戳又用孝道压她,你算个什么东西?”
梁紫玉没有再废话,直接命人关上大门。
“回去告诉梁大人,我没有她这种父亲,滚。”
都说完了,她才后知后觉问了一句:“安如,如今镇国公府失去了顶梁柱,我们这两日一直都在树敌,接下来的路会不会更难?”
崔安如看着天,表情安定。
“能够选在这种时候跟我们成为敌人的,原本就是准备把我们当成肉咬上一口的。只不过,我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明日,该进宫谢恩了。”
第22章温家立场
梁紫玉似懂非懂,这段时间的折腾,已经让她身心俱疲。
娘家人不停出来搞事,她一度下决心赴死。
“之前父亲和夫君虽然位高权重,却从来不会轻慢别人,更不会以权谋私,跟朝中大臣的相处,也都是君子之交。如今他们尸骨未寒,这些人就如此迫不及待要落井下石么?”梁紫玉没有办法理解。
崔安如用了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就给了她解释。
“嫂子,你亲娘生前做过什么对不起余氏的事情么?她不是照样抢走了你父亲,在你亲娘死了之后,又生怕你过得好,只有把你踩下去,才能彰显她全部的胜利。”
梁紫玉了然于心,却觉得这些人不配。
崔安如点头:“白眼狼的事,就不要用人的标准来衡量了。没有人规定白眼狼会马上遭到报应,毕竟我们大夏目前的形势,允许白眼狼的存在。”
梁紫玉有些茫然,崔安如的思路,她有点跟不上。
看出来她的表情,崔安如说道:“毕竟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自己就是最大的白眼狼。从轻发落一个,他就心安理得一分。”
梁紫玉吓了一跳,最近崔安如真是什么都敢说。
她尽量压低声音,还要清楚表达。
“以后这样的话,烂在心里就行了,小心隔墙有耳。”
崔安如点头,挂着和暖的笑容。
大门外的余氏受不住这口气,加上百姓们的观望实在是如同凌迟。
“走,回去告诉老爷,他的好女儿有了诰命之后,已经瞧不上娘家了。”
“夫人,这几个人呢?”
下人指了指被捆着过来那几个。
“得罪了护国将军夫人和安国郡主,给梁家惹了这么大的祸,我们还能用得起?发卖了,越贱越好。”
余氏没有顾念任何旧情,头也不回地离开。
至于余氏归家之后,怎么添油加醋地跟梁大人告状,都跟国公府无关。
翌日早朝,梁大人状告梁紫玉不顾人伦,不孝至极,公然辱骂长辈,并且要跟娘家断绝关系的言行,已经在挑战孝道底线。
结果有看不惯的御史直接站出来弹劾,说梁大人内宅不修,宠妾灭妻,多年都没有悔改,并且变本加厉。
不少之前敬重镇国公的大臣都站出来痛斥——
女子出嫁从夫,护国将军夫人乃是诰命之身,他们梁家竟然妄图插手国公府之事,实在是人心不足,愚昧至极。
梁大人脸色通红,最终被皇上申斥一顿,罚俸半年才算结束。
林志远在那里听着,原本在等待机会声援梁大人,他不需要管对错,只要能给镇国公府添麻烦就行,结果梁大人过于不中用,只好沉默是金。
至于崔安如的郡主之位,他也没敢质问。
一直到散朝,他才堵住了这些天一直都在躲着他的舅兄温继礼。
“丞相大人如此匆忙,是躲着下官么?”
林志远一句话,果然牵绊住了温继礼的脚步。
温继礼回过身,一脸无奈。
“舅兄,你真忍心什么都不管了?知音在家都要哭得昏过去了。”
走到跟前,林志远马上换了一副口气。
温继礼看了他半天,目光从严肃最后变成无奈。
林志远也没有在意他的凝视,反正这件事温家不出面,林家肯定要没有面子了。
崔安如完全没有给他们留任何商谈的余地。
“她做出这样的事,还能成为正妻,而且是侯爵夫人,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哭几天又怎么了?”
温继礼有些失望,同时也有些痛心。
林志远已经做好了听这些说教的准备,所以并没有退缩。
“舅兄说的是,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不是总结经验的时候,知音可是你看着长大的,舅兄忍心让她一辈子背着污名生活么?”
温继礼果然动容,同时又重重地叹息。
“父亲已经说过了,他的外孙女豁出名节都要嫁的人,若是将来对她不好,我们不会放过他。”
有了他这句话,林志远心里一下就稳了。
果然跟夫人说的一样,岳父和舅兄从来没有放弃他们。
眼前的生气和失望,都会过去。
“舅兄,只怕过几日婚事,没有人会去赴宴……到时候,皇上赐下的这桩婚事如果凄凉收场,那就是我们对不起皇恩了……”
林志远的意思,已经过于明显。
温继礼背着手沉吟了一会,终于再次妥协:“行了,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那日我会亲自过去。至于父亲,岁数大了,就看他自己了。”
林志远忙说道:“能让当朝丞相亲自送嫁,已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耀,足矣,足矣。”
温继礼反而不着急走了,而是耐心地交代了一句:“这两日一定要冷静,无论安国郡主那边怎么样,都不要接招。”
提到这里,林志远还有话说。
“舅兄,这个崔安如被封为郡主,将来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为何在朝堂上舅兄没有提起?”
温继礼停下脚步,再次打量了自己这个实在扶不起来的妹夫。
“太后娘娘直接下的懿旨,你让我们建议皇上收回成命,跟逼着皇上给太后脸色有区别么?更何况镇国公父子这些年的战功,别说是郡主了,就是让皇上收个义女直接封公主都绰绰有余。”
林志远虽然不服气,不过舅兄说的一定是真的。
“如今她带着对萧让和知音的仇恨,地位越高,将来就会对知音越有威胁,舅兄,我的担心并不多余。”
温继礼却说了一句:“该让的礼数我们让了,她已经跟萧让和离,将来若是真的继续纠缠,我和父亲也不会坐视不理。”
第23章皇室婆媳
林志远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情都不一样了。
“是是是,有你们在,我和夫人都放心。岳父的身子应该大好了吧?”
温继礼面色也缓和下来,继续往前走。
“之前两次发病,幸亏都刚好有医仙出手,不然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传说这位医仙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太后娘娘寻觅了多年,想要帮翊王殿下看病,都一直没有寻到,竟然会主动现身帮岳父治病,足见岳父吉人自有天相。”
林志远的态度也轻松了很多。
“并不是医仙亲自出面,只是有人送来了他配制好的药丸。不过这样已经十分难得,一年前父亲最后一次发病,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再犯过。”
温继礼帮忙纠正了一下,不过眼里的荣幸和自豪,还是掩盖不住。
“毕竟岳父是当朝太师,虽然如今不怎么上朝,毕竟门生众多,影响力颇大。只不过那个镇国公活着的时候似乎就跟岳父很少走动,就连舅兄这个同龄人都很少接触,还真是孤傲得很。”
林志远适当地挑拨了一下。
温继礼赶紧提醒:“镇国公那种军功盖世的人,若是同我与父亲走得太近,对他对温家都不是什么好事,妹夫,如今他人都不在了,这些话以后不要说了。”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情,又突然乱糟糟的。
温继礼这些年对这个妹夫就不是很满意,若不是当年妹妹死活要嫁,他怎么都不会同意。
“安如今日特来谢恩,多谢太后娘娘照拂……”
凤栖宫,崔安如和梁紫玉穿戴整齐,规矩行礼。
太后娘娘笑容慈祥,让他们赶紧起身。
“昨日的事情,哀家已经听说了,也是他们有福气,传个懿旨竟然都能帮忙做件好事。”
“臣妇出身不高,娘家的行径让太后娘娘见笑了……”
梁紫玉还是有些紧张,毕竟梁家的事不管是谁摊上都不会觉得光彩。
“这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实在是有些人好日子过够了,就想着怎么恶心别人。镇国公的家眷,还能听他们摆布?”
太后娘娘的态度始终和缓。
他们才说了一会话,有宫人过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听闻安国郡主和将军夫人来了,想着也要见一面。
“那就让她过来吧……”
太后娘娘直接打断,没让宫人把后面传召的意思表达完整。
“是……”
宫人在把皇后的意思补充完整和听太后的话之间,选择了后者。
“梁氏,劳烦你在外厅帮哀家迎一迎皇后,就说哀家在里面同安如说话。”
梁紫玉也知道,这是有些不能让自己听的话要交代。
“这是臣妇的荣幸。”
梁紫玉出去之后,太后娘娘再也难掩高兴。
“安如,你上次给琛儿的药方,真的管用,这两日他虽然偶然还有疼痛,不过程度真的轻了不少,而且晚上睡了好觉……”
“这也是因为太后和王爷愿意相信臣女……若是换了旁人,听臣女说是医仙传人的时候,都要经过多番考验,最后熬出来的药还要反复试毒和稀释才敢服用。”
太后娘娘对于她的通透最是欣赏,虽然年轻,很多道理却已经不用点拨。
“哀家可以放心地把人交给你了,不过为了你的清誉,不能总是让你进宫给他诊病,今日哀家已经让他在城中一处酒楼等你,你们见面之后,自己想办法约定以后要用什么方式见面看诊。”
太后娘娘觉得用一个郡主之位换取自己孙子的健康,十足的占了便宜。
李皇后过来的时候,收敛了自己的心情,让人看不出来悲喜。
“臣妇崔梁氏,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
李皇后打量了一下,发现眼前这个并不是崔安如,而且太后娘娘也不在。
“多谢皇后娘娘。”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梁紫玉毕恭毕敬地回答:“太后她老人家让臣妇先在这里迎娘娘一下……”
“倒是委屈将军夫人做些宫人的事了,毕竟安国郡主刚刚和离,太后多安慰几句也是应该的。虽然镇国公世子战死,好歹没有背叛,而且这是军人的荣耀,对吧将军夫人?”
李皇后的话,让梁紫玉一阵心寒。
若是旁人说了,只怕她已经冲上去骂人了。
“皇后来了……”
太后娘娘刚好从里面走出来,不痛不痒地问了一句。
“听闻安国郡主和将军夫人都在,儿媳自然要来看看,毕竟儿媳对林家姑娘的一句夸赞,给安国郡主带来不少麻烦。”
李皇后的话,已经带着刺了。
崔安如从容地先给她行礼,之后根本就不接这个话,而是安静地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
李皇后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难受。
太后娘娘自然不愿意给她台阶,是她自己不得体。
“听闻安国郡主对本宫夸赞林家嫡女的事,似乎耿耿于怀。”
李皇后并没有及时收招,而是笑里藏刀。
太后娘娘同样没有阻止,反而往后靠了靠。
“娘娘说笑了,林家嫡女边关建功,确实是女子典范。”
“既然如此,郡主何必为难皇上刚刚赐婚又下旨和离?唉,为君者出尔反尔,会让天下人怎么想?”
李皇后摇了摇头,那个表情似乎只是在聊家常,其中的申斥之意,却很明显。
“臣女不会因为敬佩林知音以女子之身保家卫国,就无视她和安南侯侮辱家父和兄长,乃至整个镇国公府。臣女自知有罪,却不敢退缩。若是皇后娘娘怪罪,臣女愿领罚。”
太后娘娘选择在这个时候轻轻往前探了探身子。
“安如,皇后并非质问,而是心疼你太过莽撞,想必提起这个话,就是要教你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是她的话会怎么做,对吧皇后?”
“母后,儿媳只是……”
皇后娘娘一时情急,没想到太后娘娘如此帮着崔安如。
崔安如也顺势虚心求教:“请皇后娘娘指点……”
李皇后被太后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她本想借着训诫敲打崔安如,却没料到对方竟顺着话头摆出虚心受教的姿态,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指点谈不上。”李皇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掩去眼底的不快,“只是觉得,女子行事该有容人之量。林知音既有功绩在身,你与萧让和离之事,原可不必闹得人尽皆知。”
崔安如微微垂眸,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娘娘说的是容人之量,可若容下了践踏先父兄长英名之人,便是对镇国公府满门忠烈的背叛。臣女愚钝,做不到这般‘大度’。”
“你——”李皇后没想到她如此伶牙俐齿,刚要发作,却见太后轻轻咳嗽了一声。
太后笑意温和,目光却带着威严:“皇后也是好意。安如刚经历巨变,心里头憋着气,说话直了些,皇后莫怪。”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说起来,哀家倒觉得安如做得没错。镇国公父子为国捐躯,他们的名声,容不得半分玷污。”
李皇后见状,知道再争下去讨不到好,只得讪讪作罢:“母后说的是,是儿媳考虑不周了。”
这场无声的交锋落定,梁紫玉在一旁捏着帕子的手才缓缓松开。她看着崔安如挺直的脊背,心里那点因皇后身份而起的胆怯,渐渐被一股暖意取代——往后的路再难,她们也不是孤身一人。
从凤栖宫出来时,日头已过正午。宫道旁的石榴花开得正盛,殷红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边关将士洒下的血。
“方才真是凶险。”梁紫玉长舒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后怕,“皇后明显是冲着你来的,若不是太后……”
“太后护着的,从来不是我。”崔安如打断她,眼底清明,“是镇国公府的军功,是先父兄长用命换来的体面。”她抬头望向宫墙深处,那里朱红宫阙层层叠叠,藏着数不清的算计与权衡,“但这就够了。只要还有人需要这份体面,我们就有立足之地。”
梁紫玉望着她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小姑,早已在一夜之间长成了可以遮风挡雨的模样。
回到国公府时,却见陆景琛的贴身侍卫守在门口。见她们回来,侍卫连忙上前:“郡主,将军夫人,我家王爷有请,说是在城西‘晚翠楼’备了薄宴。”
梁紫玉有些惊讶,崔安如却了然。那日江氏父兄提及的“好心人”,除了这位翊王,再无旁人。她略一思忖,对侍卫道:“请转告王爷,容我们换身衣裳,片刻就到。”
晚翠楼三楼雅间,陆景琛正临窗而立。他一身月白锦袍,褪去了朝服的肃穆,倒添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崔安如身上时,微微顿了顿。
她今日穿了件素色衣裙,头上只簪了支白玉簪,素净得像一汪清泉,可那双眼睛里的光,却比任何珠宝都要明亮。
“安如见过王爷。”崔安如福身行礼,不卑不亢。
“将军夫人安好。”陆景琛颔首示意,目光转向梁紫玉时,多了几分温和,“请坐吧,我让人备了些清淡的吃食。”
桌上的菜肴确实简单,几样时蔬,一碗汤,还有两碟精致的点心。崔安如知道,这是体贴她们刚从宫里出来,怕是没什么胃口。
“王爷今日相邀,不止是为了请我们吃饭吧?”崔安如开门见山。这些日子,陆景琛的暗中相助,她都记在心里,却也清楚,这位翊王从不是闲来无事之人。
陆景琛执起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明日安南侯府大婚,你打算去吗?”
梁紫玉闻言皱眉:“那种场合,去了岂不是自讨没趣?”
崔安如却摇了摇头:“要去。”
“安如?”梁紫玉不解。
“他们既然想办得风光,我们就该去‘道贺’。”崔安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萧让欠我们镇国公府的,林知音想风风光光当她的侯夫人,没那么容易。”
陆景琛看着她眼中的锋芒,眼底闪过一丝赞赏:“你想怎么做?”
“只是去送份‘贺礼’而已。”崔安如淡淡道,“一份让他们永生难忘的贺礼。”
陆景琛没有追问,只是道:“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他顿了顿,补充道,“太后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
崔安如抬眸看他,四目相对,她从他眼中看到了坦荡与真诚。这些日子的暗流涌动中,这位翊王的存在,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替她们挡去了不少明枪暗箭。
“多谢王爷。”她郑重道谢。
“不必。”陆景琛移开目光,望向窗外,“镇国公待我有恩,我护着你们,是应该的。”
一顿饭吃得平静,却像有暗流在碗碟间涌动。离开晚翠楼时,崔安如回头望了一眼,雅间的窗户依旧开着,那个月白的身影还立在那里,像一幅水墨画,安静却有力量。
“安如,你觉不觉得,翊王他……”梁紫玉欲言又止。
崔安如收回目光,淡淡道:“他是王爷,我们是臣子。嫂子,有些念头,不该有。”
梁紫玉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终究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她知道,崔安如心里的那道坎,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萧让的背叛,像一根刺,扎得太深。
次日,安南侯府张灯结彩,红绸漫天。萧让一身喜服,满面春风地站在门口迎客。可来往的宾客却寥寥无几,大多是些趋炎附势的小官,真正有分量的大臣,一个都没来。
就在萧让脸色越来越难看时,温继礼的车马到了。他一身官服,神色严肃地走下车,连个笑脸都欠奉。
“温丞相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萧让连忙上前,脸上堆起笑容。
温继礼淡淡颔首:“皇上赐婚,本相自当前来观礼。”言下之意,若非皇命,他是绝不会踏足这里的。
萧让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憋屈,却不敢发作。就在这时,又有车马停在门口,下来的人,却是崔安如和梁紫玉。
崔安如一身素衣,连点红色都没沾,与这喜庆的场合格格不入。梁紫玉虽穿了件浅粉色衣裙,却也素净得很。
“你们来做什么?”萧让脸色骤变,语气不善。
“自然是来道贺的。”崔安如微微一笑,让人呈上一个礼盒,“一点薄礼,还望侯爷笑纳。”
萧让看着那礼盒,心里发怵,却又不能不收。他让人接过,强压着怒火:“多谢郡主。里面请。”
崔安如却没动,只是道:“不必了。我只是来送份贺礼,顺便告诉侯爷一声——”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门口,“先父兄长的灵位前,我日日替侯爷上香,告诉他,您如今娇妻在怀,风光无限。”
萧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宾客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想发作,却被温继礼用眼神制止了。
“安如郡主有心了。”温继礼上前一步,打破了僵局,“侯府大喜的日子,郡主的心意,萧让记下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萧让一眼,“还不请郡主和将军夫人进去喝杯喜酒?”
萧让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请。”
崔安如却笑了:“不必了。我的贺礼送到了,话也带到了,就不打扰侯爷新婚之喜了。”她转身,与梁紫玉并肩离去,背影挺直,没有一丝留恋。
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萧让一把将手里的礼盒摔在地上。礼盒散开,里面滚出来的,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而是一捧边关的黄土,还有一块刻着“忠魂”二字的木牌。
“崔安如!”萧让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
雅间里,陆景琛临窗而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身旁的侍卫低声道:“王爷,需要……”
“不必。”陆景琛摇头,眼底带着笑意,“她自己的仇,让她自己报,才解气。”
婚宴上,萧让强颜欢笑,可崔安如送来的那份“贺礼”,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也扎在所有宾客心头。这场本就尴尬的婚礼,更添了几分讽刺。
而此刻的镇国公府,崔安如正和梁紫玉坐在院子里喝茶。月光洒在她们身上,带着一丝清冷,却也有一丝安宁。
“今日过后,萧让和林知音,怕是再也抬不起头了。”梁紫玉轻声道,语气里带着释然。
“这只是开始。”崔安如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他们欠我们的,不止这些。”
“那往后……”梁紫玉看着她,眼中有期待,也有担忧。
崔安如抬眸,望向天边的明月,月光在她眼中流转,像藏着星辰大海:“往后,我们守着国公府,守着琅儿,好好活下去。”她顿了顿,补充道,“或许,还能再做些别的。”
比如,查清先父兄长战死的真相。比如,让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丹青匆匆跑进来:“姑娘,夫人,翊王派人送了东西来。”
送来的是一个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还有一张字条,上面是苍劲有力的字迹:“夜凉,点心暖腹。另,温家那边,已查到些眉目。”
崔安如拿起字条,指尖划过那熟悉的字迹,心里微微一动。她抬头望向墙外,仿佛能看到那个月白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默默守护。
她将字条收好,对丹青道:“把点心端上来吧,正好有些饿了。”
月光下,梁紫玉看着崔安如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悄悄松了口气。她知道,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她们都能笑着面对。
日子一天天过去,镇国公府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梁紫玉用心教养琅儿,将府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崔安如则一边调养身体,一边暗中调查当年的事,陆景琛时常派人送来消息,有时是一张字条,有时是一本账册,无声却有力地支持着她。
朝中的风向也渐渐变了。温继礼虽碍于皇命出席了婚礼,却在暗中与萧让划清了界限。林知音的“功绩”被重新审视,不少人开始质疑她名不副实。萧让在军中的地位,也变得岌岌可危。
半年后,边关传来消息,当年镇国公父子战死的战役中,有将领通敌叛国。皇上震怒,下令彻查。崔安如收到消息时,正在给先父兄长的灵位上香。
“爹,大哥,你们看到了吗?公道,终究是会来的。”她轻声道,眼眶微红。
梁紫玉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都会好起来的。”
彻查的结果,牵扯出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林家的几个远亲。林知音被牵连其中,虽因怀有身孕免了重罚,却被剥夺了所有封号,幽禁在侯府。萧让也因失察之罪,被降了爵位,罚俸十年。
消息传来的那天,崔安如和梁紫玉带着琅儿去了城外的别院散心。琅儿在草地上追着蝴蝶跑,笑声清脆。
“他们终于得到报应了。”梁紫玉望着远处的青山,轻声道。
“嗯。”崔安如点头,心里却没有太多波澜。那些人的下场,早已在她意料之中。
“安如,你看。”梁紫玉忽然指向不远处。
崔安如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陆景琛正站在一棵柳树下,含笑看着琅儿。琅儿似乎并不怕生,正拉着他的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阳光透过柳叶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得像一幅画。
“他倒是有心。”梁紫玉笑着说,语气里带着撮合的意味。
崔安如脸颊微红,别过脸去:“嫂子。”
梁紫玉笑而不语,心里却明镜似的。这些日子,陆景琛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而安如,似乎也并非毫无感觉。
过了一会儿,陆景琛走了过来,琅儿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个木雕的小兔子,笑得合不拢嘴。
“王爷怎么来了?”崔安如起身行礼。
“路过,就过来看看。”陆景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听说林家和萧让的事了?”
“嗯,听说了。”崔安如点头。
“这只是开始。”陆景琛的语气变得严肃,“当年的事,还牵扯到更多人。你放心,我会查下去的。”
“多谢王爷。”崔安如真诚道谢。她知道,没有陆景琛的帮助,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安如。”陆景琛忽然叫她的名字,语气郑重,“等一切尘埃落定,你……”
他的话没说完,却被琅儿打断了:“小姑,翊王叔叔说,下次带我去放风筝。”
崔安如看着琅儿天真的笑脸,心里的那点慌乱渐渐平息。她抬头看向陆景琛,眼中带着笑意:“王爷的好意,安如心领了。至于以后的事,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陆景琛看着她眼中的光芒,点了点头:“好。”
有些等待,是值得的。他愿意等,等她真正放下过去,等她愿意走向他。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草地上,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琅儿的笑声,崔安如的浅笑,陆景琛温和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或许,伤痛不会完全消失,过往也不会彻底遗忘。但只要身边有值得珍惜的人,有向前走的勇气,就能在废墟之上,重建属于自己的幸福。
镇国公府的故事,还在继续。而属于崔安如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这一次,她不再是依附于谁的镇国公府嫡女,不再是安南侯夫人,她只是崔安如,一个为自己而活,为守护而战的女子。而她的身边,也终于有了愿意与她并肩同行的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