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站在镜子前左右转圈，那件穿了五年的深蓝色卫衣已经皱巴巴地裹在身上。

他拍了拍微微隆起的肚子，眼角挤出了几道褶子。

"这衣服咋就越穿越像个米其林轮胎呢？"他嘟囔着，眼角瞥见沙发上叠得整整齐齐的那件条纹POLO衫，那是儿子去年送的生日礼物，穿上去总被老伴笑话说像村口等着抓迟到的教导主任。

上海弄堂里的清晨总是热闹的。老张端着茶缸在巷口遛弯，远远看见几位爷叔正在梧桐树下下棋。他不由多看了两眼——嚯，这些老哥们的打扮可真精神！最边上那位穿着浅灰色西装的老孙，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看上去愣是年轻了十来岁。西装线条利落，微微收腰的设计把老孙微胖的身材修饰得恰到好处，脚上那双米色休闲鞋看得老张直咂嘴。

"老张啊，又在这相面呢？"棋摊上的老李抬头打趣道。老张搓了搓鼻子，凑过去小声问："你们这身行头在哪置办的？看着真得劲儿。""得劲儿？"老李哈哈一笑，"就是南京路那家老裁缝铺子，你这一身卫衣POLO的也该换换了。"

转过天来，老张到底没忍住，溜达到了那家裁缝店。橱窗里挂着的样衣线条利落，老张摸了摸料子，硬挺挺的手感让他想起年轻时那件的确良干部服。店里的王师傅戴着老花镜，抬头一瞅就笑了："这位爷叔想试哪件？您这身板，微廓款最合适。"老张扭扭捏捏地套上外套，镜子里的人影让他愣了一下——小肚子不见了，肩膀显得特别平整，连带着背都挺直了几分。

接下来的日子，老张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些花里胡哨的印花T恤都被他收拾进了箱子，换成清一色的基础款。深蓝配浅灰的叠穿，米色夹克搭藏青西裤，就连那双穿了三年的黑皮鞋都被"退休"到了鞋柜最里边。他老伴最先发现了变化："老头子，最近这是跟谁学洋气啦？"老张神秘一笑，把衣服架子上的西装外套又往平整里抻了抻。

变化最大的要数接孙子放学的时候。往常混在家长堆里的老张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如今穿着浅咖色风衣往校门口一站，还真有几个奶奶辈的家长往这边多看两眼。小孙子拽着他的衣角小声问："爷爷今天怎么这么帅？"把老张逗得直乐。连儿子周末回来都纳闷："爸，你这身打扮快赶上我们公司总监了。"

最有意思的是社区组织老年模特队时，居委会的王大姐第一个就点名让老张参加。排练那天，他穿着那件最中意的深蓝西装往队伍里一站，旁边的老哥几个都打趣说这是要把年轻人比下去。音乐响起来的时候，老张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参加厂里文艺汇演的场景，那会儿穿着的确良衬衫的他，哪能想到六十岁这年反倒成了弄堂里的"时尚担当"？

深秋的傍晚，老张和老伴在江边散步。风吹起他风衣的下摆，老伴突然笑着说："老头子，你现在这样儿，倒有几分像咱们刚认识那会儿。"老张摸了摸下巴，眼角笑出深深的纹路："那可不，人靠衣裳马靠鞍嘛。"江面上波光粼粼，映着这对老夫妻的影子，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夕阳里被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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